不知道最近是否过于放松了，雨轩忽然接近，白林回过头差点和她的脸贴在一起。</p>
不过，白林对发型的发言不是俗套的打招呼，因为雨轩真的剪了头发。</p>
以前的雨轩（善人格）从外貌上可以说她就是没有绑上双马尾的远坂凛，就连红色上衣、黑色裙子的造型都是非常相似。今天再见到她，除了服装再也没有复原过，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原因，她的刘海斜切一截（SaberAlter的剑斩），然后她自己拿起剪刀，把单侧的头发修剪得更整齐了点，再把头发捋到耳朵后面，看起来干练了不少。</p>
同时，和“远坂凛”没有多大关系了。</p>
“突然来找我，有什么——”</p>
“白林，你的眼睛到底怎么了？”</p>
“遇到了意外的对手。（总不能说是你干的吧）”</p>
“很痛吧。”</p>
“小事一桩，正好我当时要潜入调查，不如就这样把我自己打扮成不适合战斗的流亡者。（如果当时我不是被绑在椅子上，早就疼得满地打滚了。）”</p>
“我记得你说过，对方有【死海文书】，对你留下的创伤是无法痊愈的，为什么不用狂三的子弹帮你倒退时间，回到没有受伤的状态？”</p>
“哒咩！那时候我只有S级，和集王战斗的经验值都要被清空了！”</p>
“啊，也是……可是……”</p>
雨轩还想说什么，预料之中，她又克制了自己的真心话，</p>
“对不起，我的关心真是多余。”</p>
“等下！待会儿一起去吃饭吗？！算雨轩你一个！”</p>
“哈，白林，你还真是擅长讲奇怪的笑话。”</p>
“你想说的是‘无聊’。”</p>
“我不想贬损你。”</p>
“我不习惯嘴巴这么紧实的你，以前不是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某种程度上我还是你的徒弟，很多人教过我剑术，但教我魔术的人只有你。”</p>
“……来到新宿区的我为你做过的唯一一件事就是帮你设计了那台装置，但游城十代没有成为我们的敌人，那台装置没有意义。我什么都没有做好，才不想借着以前与你的交情再继续纵容下去。”</p>
“纵容啊……”</p>
这个词语真是微妙。</p>
人格中缺少“恶”的平衡，欠缺协调的“善”就在内心增殖成了病态的自我意识，竟然把普通的过日子给说成“纵容”这种让人误会的贬义说法。</p>
白林心烦意乱地低下头，努力地克制自己的表情，继续装作轻松地说：</p>
“雨轩你都猜到了吗……不，雨轩你一直都知道真相，谁带着死海文书，谁用拳头把我的左眼敲碎。”</p>
“……我被阿尔泰尔分成善恶两半，打伤你的人就是——邪恶人格的我。”</p>
“一个多月前，我们在拉加哥村遇见的时候，你说遇见了阿尔泰尔。那个时候，你已经被切成两半了吧，邪恶的你跑去投靠七人众，善良的你留在我们这边……确实是只有善良人格才会做的选择。为什么雨轩要隐瞒我们？”</p>
“我不希望你又去冒险。”</p>
“啊？”</p>
“如果白林你知道我被分成两半，不管是什么原因，不管会发生什么，你一定会想方设法把我的另一半找回来……”</p>
“那当然！被切除了一半人格，我怎么可能放着不管！”</p>
“绝对不行，不能接近另一个我……没事的，我可以保证，我不会有事的……至少关于我被切成两半的这件事，我没有再欺骗你或隐瞒你的意思。站在七人众那边的另一个我，白林你想怎么处置她，我都不会阻止，但只有让她与我重新合为一体——只有这件事，你不要尝试去做。”</p>
“……雨轩你真的没有再隐瞒别的事吗？”</p>
“白——”</p>
“哈哈哈！别再这么低气压了！这种小事有什么关系！我以前也向你们隐瞒了一大堆事，挨揍是我罪有应得，呀~我终于遭报应了……好久没有一起坐在铺上桌布的餐桌前吃饭了，要一起吗！我会让Saber（桐人）和集王帮我挑个好座位，然后我把他们全部踢出去！谁也别来打搅我们！”</p>
白林回头。</p>
背后大楼的霓虹灯正好照映在他的侧脸上，他的半身半脸藏在阴影中。看不见的那只左眼，就像完全没事一样。</p>
（把自己的阴暗面，隐藏在他人看不见的地方，那么所谓善恶还有什么意义吗？）</p>
雨轩沉默着，没有立即回答这个无厘头的吃饭邀请。</p>
“……”</p>
“放心，以前我被砍过肘子，捅穿腰子，割过脸皮，但是都在几个小时内全部治好了……只有这次，我的眼睛可能一辈子都不能复原，把我变成独眼龙的混账东西，我甚至不介意在雨轩你面前骂她是个婊子，你还觉得——我会考虑原谅她，或者给她找个好归宿吗？”</p>
呼——！</p>
急风掠过，白林的眼罩忽然断裂。</p>
暴露在雨轩眼前的，那简直不能称作是受伤的眼睛，就是一个残破的颅骨窟窿。即便经过了狂三的手术处理，各种颜色的浆水随着肌肉的脉动而微微淌动，令人丧失食欲。</p>
不需要描述到底有多疼，只需旁观一眼就能理解这份怨念有多深。</p>
白林随手一挥，蓝白色的魔力粒子聚集在左眼附近，重新组成了新的眼罩。顺便添加了风元素抗性，不会再那么容易被吹走了。</p>
雨轩的眼神稍微锃亮，很快又暗淡了下去：</p>
“如果白林你真的是这么想的……其实我的私心不希望将她消灭，如果可以和她共存，我更希望选择包容，就算是罪恶滔天的人也该留下改过自新的。”</p>
“我能理解我能理解，站在这里的雨轩你是只保留‘善’的部分，，想要无条件原谅坏人是很正常的。（也是因为保留着想要包容敌人的心态，所以当时雨轩没有办法和新宿Archer全力战斗吗？）”</p>
“对大家来说，果然消灭她才是更好的解决方式吧。”</p>
“因为我们还不够强，没有兵不血刃的停战手段，敌我双方的最好相处方式只有消灭其中一方。”</p>
“……我们一本正经地讨论这种话题，感觉是有点中二了，呵呵呵。”</p>
“话说真的可以吗？如果有机会，就立马杀掉另一个你？无论如何，那都是你的一部分，真的不需要夺回来吗？”</p>
“不需要，能办到的话，请全力——杀了‘我’。”</p>
停顿了好久，最终雨轩才说出了这句充满决意与苦涩的话。</p>
可是白林已转过头，一只手摸在耳垂边，做出类似接听电话的动作，似乎碰巧错过了雨轩最后的言语。</p>
嘴里发出了不知是演戏，还是确有其事的喃喃自语：</p>
“……是Saber通过主从契约传递给我的消息，他们找到氛围不错的餐馆了。一起走吗，雨轩？”</p>
“……”</p>
“雨轩？”</p>
“嗯，走吧。”</p>
总算在她的脸上看见笑容了，虽然只有相当薄浅的程度，连演技暴雷的年轻演员都能做出更好的表情。</p>
两个召唤师之间谈了很多，但是又好像什么也没谈。</p>
虽然试着敞开心扉，说了一大堆自嘲与隐私的奇怪话，但好像仍未有半步踏入对方的心房。</p>
……也许，这毫无意义的同行。</p>
是时候该结束了。</p>
——呼！</p>
迎着夜晚的干燥与冷风，雨轩与白林同时从高楼跳下，以普通人类不可能办到的姿态，直奔向夜晚的食堂。</p>
白林的头发越显苍白，炫彩甚至刺眼的霓虹灯照耀下也显得失色。</p>
（他所追求的，不是和平，到底是什么呢？）</p>
白林的左眼仍在作痛，只要恶雨轩手里的死海文书没有被销毁，那么任何手段都休想治好那只眼睛。</p>
（算了，无论他追求的目标是什么，又是一条危险的路。）</p>
白林无底线地收集同伴，但是在越来越多的敌人面前只是杯水车薪，活到今天的竟然全都是背负血债的罪人，好人都死了。</p>
（无论如何，这条路都不能继续走下去。）</p>
真是讽刺。</p>
（真是憧憬。）</p>
但是，不用担心，毕竟他是创造了多少奇迹的召唤师白林。</p>
（但是，以后由我来保护你，绝对不能再让你受到伤害，召唤师白林。）</p>
纵使这条路再危险，也不会有问题。</p>
（纵使发生再多的奇迹，不能再冒险了，不能再失去另一只眼睛，不能再奔赴死亡。）</p>
无论如何，相信白林就可以了。</p>
（无论如何，跟随白林的这场冒险该停止了，就算彻底暴露也没有关系，保护他而不是占有他，这就我与“恶”划清界限的方式！）</p>
相信白林，不需要任何的代价。</p>
（保护白林，不择手段，就算这份代价是——）</p>
——</p>
在大楼之间飞跃，白林眼中只能看见他对午饭的期待。</p>
他是故意隐藏了自己的心思，还是真的只是饿了而已，谁也抓不准答案。</p>
可是紧跟在身后的雨轩。</p>
这个善人格的雨轩</p>
她的眼里</p>
反而出现了，连死灵都会感到畏惧的</p>
“阴险”与“恶毒”。</p>
——</p>
————</p>
——</p>
就算</p>
这份代价是</p>
斩断他的双腿，夺走他的自由。</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