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联系不上啊……”</p>
白林沮丧地垂下脑袋，因为他多次使用了主从契约的专属联络通道，还是无法联系黑贞。</p>
站在高高的楼顶天台，倚靠着边缘的围栏，望向这片快要看腻的城市，虽然遍地都是霓虹灯，却像一头活生生的黑暗巨兽。</p>
距离“公开次元战争的真相”的会议结束已有一个小时，大家都成为了真相知情者，都是泄露机密的违规玩家。估计Ruler已经更新了游戏系统内的玩家信息，现在包括白林在内，大家都被列为通缉犯的名列当中。</p>
目前新宿区内至少有两个七人众成员（君莫笑和召唤师鲁诺·巴纳）正在活动。白林等人的通缉等级不高，暂时可以把天壤队当作挡箭牌，吸引七人众的注意力，但是这种做法无法长久，天壤队没有那么好对付，要是七人众长期未能消灭天壤队，说不定七人众会开始瞄准低级通缉犯。最糟糕的情况是，站在七人众身边的恶人格雨轩，她可能主动要求七人众捕捉白林。</p>
唉，黑贞没有归队，白林花光了令咒（只需一枚令咒可以命令黑贞瞬间移动，回到这里），五河琴里的战舰也在自动修复中，几小时内是走不出新宿区的。</p>
“……”</p>
回想起恶雨轩，白林的心里泛起一丝涟漪。</p>
手指不由自主地放在嘴唇上，回忆起那份触感。</p>
……被恶雨轩压在地上时，与她的嘴唇相触时，那份触感。</p>
明明在一个月前，优格也吻过白林的嘴唇，更别说那还是白林第一次和女孩子那般接触，可当时白林心中情绪的涌动，却远远不如恶雨轩这次带来的那么深沉。</p>
“因为……她是雨轩吗？”</p>
因为对方顶着一张雨轩的脸，所以无法忘记这个吻吗？</p>
桐人一直站在旁边，把吃剩的热狗包装纸丢出围栏外，沿着夜晚的强风，飘向黑暗的角落。</p>
桐人擦擦嘴角，说：</p>
“Master，你有心上人吗？”</p>
“嗯，有……个锤子啊！”</p>
白林差点脱口说出来了，中途急转语气，否定了自己心里把这个吻定义为恋情的假设。也对，这种事情说出口，更像是单身男孩的错觉，恶人格的雨轩只是想要把一个好朋友拉拢入队而已，只是缺少善人格的克己能力而做出了过激的行为……不，这种解释太牵强了，亲身经历此事的白林都信不过，而且恶雨轩也说过她只吻过白林。</p>
樱满集站在另一边，喝了口冰凉的麦茶，用过来人的语气说：</p>
“白林，不要因为青春的羞涩而否定自己的心意，有喜欢的人就尽力去追吧，战火遍地的世界下亿万财富也换不来白头偕老。”</p>
白林至今没有说出任何关于“这世界上有两个雨轩”的任何话题，却被他们猜到了关键部分。</p>
白林不想继续讨论这种话题，试着转移话题：</p>
“可以讨论一些更适合高中生体质的话题么？比如哪家店里的未成年人禁入区里的书和光盘比较好看？”</p>
“那种话题只会出现在动漫里，真正的中学生都在讨论网络上流行的东西。”</p>
“棒球呢？”</p>
“大家都在网络上寻找发泄青春活力的渠道，流汗运动最后也变成了越来越小圈子的游戏。不过在我觉得那比上网找乐子要健康得多。”</p>
“我一个活生生的人类，竟然被来自动漫世界的你们给教训了……啊我其实也不算人类吧。”</p>
悲哀的事实是，身在此地的白林自己只是现实世界的人类复制体，也不是真正的自己。</p>
白林和往常一样，不管什么时候都没有忘记吐槽，哪怕是一件本该令人难受的事情……但是回想一下，白林的确想不起自己是从什么时候学会了吐槽的习惯。</p>
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p>
原本白林计划用来对付游城十代的“那个东西”，雨轩和桐人依照图纸合力制作完工，但根本没有使用机会与游城十代决斗，至今还摆放在代代木二丁目的仓库里吃灰。</p>
琴里没有和任何召唤师建立契约，魔力回复的速度极慢，而战舰的自我修理效率和她的魔力回复速度成正比，今天之内不可能完工。</p>
黑贞离队未归，除了她还活着，没有任何关于她的线索。说实话，要是黑贞死在晓美焰的枪下，白林的心情不会有现在这么糟，不用担心黑贞被怪盗基德绑架作为人质的可能性，但这种想法无论对谁都不能说出口。至少表面上白林要装作关心同伴的样子。</p>
白林和樱满集建立了主从契约，白林利用自己的魔力救了樱满集的命，但樱满集决定留在新宿区，要让楪祈得到安息，之后不再战斗。最多两天时间，樱满集就会完成这个目标或者被敌人杀死，而这段时间里白林可以将樱满集作为部下使唤，但白林想不出该做什么事，当时只是想要增添团队战斗力才把樱满集拉拢入伙，没有考虑那么多。</p>
无论如何，现在是没有任何理由、也没有任何能力离开新宿区。</p>
“呼……”</p>
白林深吸一口难闻的空气，吐出略带白色的雾息。</p>
这下新宿区的魔力废气又增加了一分，伴随着每分每秒的呼吸，这座城市的麻痹作用越是强烈，同伴的存在感越来越稀薄。白林与桐人或樱满集只相距不到两米，已经完全感受不到他们身上散发的魔力气息了。</p>
白林换个姿势靠在围栏上，说：</p>
“Saber，问你一件事。”</p>
“嗯？”</p>
桐人和樱满集同时发出了语气词，一时间不知道白林说的“Saber”是指谁。更令人无语的是，桐人和樱满集都不是Saber职阶的英雄。</p>
白林示意一个眼神，才知道他是在问桐人。</p>
桐人才说出比较正式的接令台词：</p>
“有什么吩咐，Master？”</p>
“我记得你是个龙傲天吧，每次升级的时候，你是一路杀个爽，还是遇上更多的憋屈事？”</p>
“是想问‘封弊者’这个恶名吧？我的等级越高，认识我的人越多，我的恶名也传播越广，Master你想知道我是凭自己的努力推翻了这个名号，还是名号越来越臭，倒霉事越来越多？”</p>
“包括但不限于那件事。”</p>
“我相信成长飞速的Master不需要参考那种乏味的人生，我们活到今天还不够证明这回事吗？”</p>
桐人泛着苦味的笑容，</p>
“说到底，我只是被召唤来的一个英雄，一个使魔，一个从者……见过这么多稀奇古怪的对手和运势，我有点相信‘命运’这回事了，我想Master你口中‘接二连三的不幸’也是命运的一环。”</p>
“啊？这话能从桐傲天的嘴里说出来吗？”</p>
“现在的单机游戏不都喜欢隐藏设计吗？在SAO的时候，我可是只依靠反应速度，连电脑程序对我判决的真实死亡都给超越了，稍微玄乎一点的东西，未必不能相信，只要把它当作游戏隐藏规则的一部分就好。说到底这里是魔力的世界，是脱离科学的。”</p>
桐人还记得他是如何击败茅场晶彦。</p>
那是一场必输之战，当时将死的桐人居然发挥出离奇的速度，活活扳成了胜局。</p>
“事到如今只能承认了，那种只存在于冥冥之中的东西，的确在我看不见的地方作怪。我曾经还是迷宫里的一张奖励卡牌，被Master你召唤来到这世上，之后发生的所有大事件都存在违和感，好像次元战争的背后有某种力量一直在‘修正’我们的路线。以前在SAO的时候，我同样有这种感觉。”</p>
“SAO，是指《刀剑神域》的剧情……桐姥爷你们几千个玩家被关在那个叫SAO的游戏里，必须打通百层塔才能活着退出游戏，杀到第几层的时候——”</p>
“看守第七十五层的楼层Boss——TheSkullReaper，也可以叫做‘骸骨猎杀者’。”</p>
只是说出名字，桐人的瞳仁发生了颤动。</p>
名叫SAO的游戏，只要在游戏中死亡，现实世界的玩家也会发生脑死亡，唯有爬上百层高塔，打败所有楼层Boss，所有玩家才能活着离开游戏。</p>
桐人就是搏命求生的玩家之一。</p>
前几十层的推进十分顺利，可是自六十层楼开始，越来越多的楼层Boss超乎想象的恐怖，每一场战斗都超出了桐人预测的极限，每一次楼层Boss战都是鬼门关前的游荡。别看桐人曾使出了大名鼎鼎的星爆气流斩单杀boss，就以为只要一个高手即可单刷，完全不存在。</p>
没有人数的堆积，享受主角光环保护的桐人对那些boss也无能为力，组队是活命的唯一机会。</p>
直到第七十五层，名为“TheSkullReaper/骸骨猎杀者”的楼层Boss登场。</p>
那大概是桐人早期生涯最凶险的一战。</p>
桐人与苦练等级的高手们组团进攻，没想到骸骨猎杀者只是使用普普通通的一击，就斩杀了两个同生共死的伙伴，差点崩盘……随后如果不是各路高手超常发挥，打出了极为默契的操作，哪怕只要失误一次，包括桐人也无法保证活着走出那个地方。</p>
就在大家好不容易战胜了骸骨猎杀者、正为一大串的牺牲者名单感到悲哀与绝望时，顶级玩家希兹克利夫跟紧接着露出了马脚——他的真名叫做茅场晶彦，他就是整场游戏的设计者，他是SAO的创世主，他扮演成玩家群体的一份子，他跟着大家一起攻略自己创造的游戏。</p>
所有玩家攻略游戏的搏命之旅，不，所有玩家的命运，只不过是茅场晶彦的剧本一笔。</p>
……现在，桐人作为英雄被召唤来到次元战争，心里隐隐复现了这种感觉——这个世界，似乎也存在着茅场晶彦那样的大人物。</p>
当然不是指创造了次元战争的三位Ruler，而是“更上层”。</p>
他们，她们，或者它们，躲在某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扮演无辜的玩家或英雄，牵扯着傀儡丝，操纵整个世界的进程。召唤师们的命运都被掌握在ta们手里，理论上次元战争是铸造圣杯的仪式，实际上早已沦为ta们的游乐场。</p>
桐人的精神很快稳定了下来，叹口气，说：</p>
“希望是我单方面想太多了，现在的我是Assassin（刺客）职阶的英雄，对风吹草动有点敏感了。”</p>
“今天中午吃什么？”</p>
“Master，现在已经不流行‘在别人深思熟虑的时候故意岔开话题’的人物设定了。”</p>
“我们下楼去逛逛？”</p>
“啊？把时间花在这种事情上？留在这里等待消息才是上策吧？万一又被卷进了别人的麻烦事……Master你和我都在新宿区逛了一个月，雨轩她们几个到现在都没有时间和你相处吧，今天又要把她们丢着不管？还有我猜你说的‘我们’肯定包括那边的‘新宿Saber的男友’，你觉得我们三个人在这个时间点去吃饭是一件很正常的事？”</p>
“正值高中学年的男生一起吃饭，才称得上青春！”</p>
白林就像一个丧失理智的Berserker（狂战士）职阶角色，不带脑子地高声嚷嚷着。</p>
刚才他为黑贞的失踪而焦虑，为自己的倒霉事而烦躁，都好像只是演出来的，现在这份想要吃饭的情绪比前两者加起来还要强烈得多。</p>
就在桐人还没有完全接受白林把重要事情都抛掷脑后的事实，樱满集已经开始清算即将塞进自动贩卖机的零钱了。</p>try{ggauto();} catch(ex){}
“（樱满集）我认为白林一定有他自己的打算，我就是因为小看了他的计策，沦落到给你们打工。”</p>
“（白林）哦，集王真了解我！”</p>
“（桐人）我看Master只是想把麻烦事丢在一边而已，最近总是这样——”</p>
声音戛然而止，桐人的视线转向另一边。</p>
雨轩站在那里。</p>
原来如此。</p>
白林突然转移话题，是因为想要避开雨轩。白林没有说自己的左眼被谁弄瞎了，唯一被狂三问起，白林的眼神无意瞄了雨轩一眼，桐人注意到了那回事。白林的眼伤与雨轩有关联，而且不方便说出口。</p>
桐人也一转常态，拽着樱满集就走了。</p>
“Master，我们下去踩点，你和雨轩留在这里慢慢聊天，等时间差不多了就从楼上跳下来找我们吧。”</p>
“我——”</p>
樱满集才刚说一个字，被桐人拽着一起从天台跳了下去。</p>
——</p>
顷刻，只留下了白林和雨轩还在这里。</p>
作为SS级的召唤师，从十几层楼跳下去是完全不需要担心的，可白林还没有尝试过那样做，常识依然停留在S级的阶段，眼睁睁看着桐人和樱满集消失在晦暗的街道上。</p>
白林无法理解为什么，扶着额头小声嘟囔着：</p>
“桐姥爷真不愧是我召唤的英雄，察觉到我的想法了。果然得留下至少一枚令咒，否则不知道以后他还能忤逆我做出什么事。”</p>
“白林！”</p>
“呜哇哇！雨轩，又感觉好久不见了，你好像……理了头发，差点没认出你来！”</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