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户部说没钱,御营说没兵,宰相说没人,几位学士说不妨稍缓,御史……纷纷弹劾李纲,请求追罪?还有人建议杀张邦昌?”
且说,随着雨水渐渐平息,穿越以来,赵玖第一次发飙就成功摆脱了那五名要员的隔绝,还在第二日晚间便正式大面积接触到了行在文武们的奏疏,可局势却似乎没有任何改变,好像所有人都是投降派一般。
不过有意思的是,赵玖倒也没太在意的感觉。
“好教官家晓得,这都是人心所向!”灯火之侧,立在案旁的康履忙不迭的低头解释了一句,态度比前几日谦卑了不知道多少。
“张邦昌是谁?”赵玖好奇追问。“好像有点印象。”
康履无语至极,只能暂且扔下‘人心所向’,略微解释了一下。
原来,张邦昌是之前宋钦宗的宰相,也算是北宋最后一位正牌子宰相,他在靖康期间主要干了这么几件事:
首先,得到宋钦宗的授意,取代李纲执掌朝政,并出城主持向金人请降的事宜;
其次,大概是话说的好听,人长得也帅,再加上当时掌权的金国元帅完颜斡离不算是个慎重派,所以在造成靖康变以后,金军大撤退之时,便将此人扶持到了皇帝的位子上,希望让他来做汉人的皇帝,以为金国藩属;
最后,金国人一走,大楚皇帝张邦昌便请回了当时寡居在家做道士的孟太后(宋哲宗皇后,两度被废),并以孟太后的名义将天子位还给了当时跑到南京(商丘)观望局势的赵构。
赵玖恍然大悟,他想起此人来了,好像历史书上提过一笔,但只说此人在靖康年间与李纲对立,是个投降派,后面的事情则没提。当然了,赵玖现在也是这么想的,至于康履叽叽哇哇说个不停的什么张邦昌称帝又还回来什么的,他反而没太在意……这种人,说他是软骨头没问题,说他不称职也没问题,但当时从皇帝以下,整个东京城都降了,刀架在脖子上也不好说他什么,真要因为腿软杀人那杀起来就没完了。
当然了,非要杀肯定是有由头的,一个是身为宰执选择投降,一个是当了皇帝。但无论如何,都得一开始杀,没理由现在把人流放了好几个月再找茬杀的,否则让那些从东京流亡过来的其他臣子怎么想?
“我当日一开始没什么言语与这厮吗?”不知道是不是肌肉记忆,反正赵玖如今一张口倒是多有一些乱七八糟的词汇。
“有的。”康履收敛心神,认真答道。“官家当日登基时曾许诺过与他太平富贵,还给他太宰之位……”
“那后来为什么又要流放他?”赵玖愈发觉得怪异。“而且我这些日子与班直们闲谈,说的事情也挺多,为何没人提过这厮?”
康履低头不语。
“大官有话直说。”赵玖不免蹙眉。
“不瞒大家。”可能是知道也瞒不住,康履低声相对,倒是说了几句实话。“当日张氏称伪帝,多有人劝大家除之,可即便如此,大家念在他还政的份上也只是让他往潭州安置。唯独后来知道他与靖恭夫人之事……大家这才震怒,当时便让咱家莫忘了提醒大家,待过一阵子,万事平顺后,一定要发旨意杀了张邦昌。”
“靖恭夫人?”赵官家愈发糊涂。
“乃是当日道君太上皇帝宫中人。”
康履也愈发小声起来,似乎生怕门前杨沂中等侍卫听到。“当日张邦昌做伪帝、入内廷,金人将靖恭夫人赐予他为后,而靖恭夫人屡次送果品与这贼厮不提,据说还曾私下相会,称他大家,并有一二苟且难言之事,甚至等到张贼退出内廷时,这靖恭夫人还曾把着他的胳膊相送,并有言语指斥太上。如今,这靖恭夫人已经被锁拿在行在,就等届时招供清楚,一并除之了,只是偏偏官家此时落井……”
“真是荒唐!”刚刚听明白是怎么回事的赵玖忽然拍案出言,惊得门内杨沂中和门外几名班直一起回头。
“确实荒唐!”康履赶紧低头附和。
“怎么能因为这种事情乱杀人呢?”赵玖明显气急败坏。
康履差点咬掉了舌头,俨然是把一些话给强行咽了下去。
“若杀张邦昌,一开始以宰执降金之名堂而皇之杀了,天下人有什么可说的?非要因为这种事情改弦易辙?”赵玖愤愤难平。“再说了,那靖恭夫人行为有什么不对吗?那种局势下,若非张邦昌遮护了她,她一个弱女子得落到什么下场?难道要她被金人抓走才算好下场?!指斥太上,染情于张邦昌才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吧?”
康履欲言又止。
“放了那什么夫人,让她去寻张邦昌吧!”赵玖回过劲来,也是觉得无趣。“张邦昌可杀,但事到如今杀之无益,让那夫人传句话,让他一辈子禁足在潭州,不得出来招摇,就当是囚禁了。”
康履半晌无言,直到那官家扭头冷冷去看他,方才颔首。
而看到康履应下,赵玖刚要再去看奏疏,却又忽然醒悟:“行在这里还有多少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