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岸上的波涛轻柔的拍着礁石,像是时隔已久,重抚昔日的恋人。
屹立于海岸边的,知名建筑师设计的别墅,这夜空下的,玻璃外表几何立体图形拼接在一起的,美丽建筑。
轻奢现代风的室内装潢,原木背景墙上,挂着一幅画。
伏尔加河上的纤夫。
罗哲看入了神。
一阵汹涌的浪涛打在岸上,这猛烈的撞击声让罗哲清醒了过来。
“失眠症越来越严重了么?”
罗哲记得自己好像死了,但也并不是那么明确,似乎是被纯黑的缠绕物绞杀而死,记忆有些恍惚。
他看了看电子钟,时间已经不早了,11:11,即使对当代人来说或许生活才刚刚开始。
眼前依旧是熟悉的女人,没有丝毫刻意的,没有任何装腔作势的,天性似的知性与优雅。
“你很喜欢这幅画么?”
罗哲眼睛瞟向墙上,那些佝偻着的快要倒地的,被粗糙绳带捆缚着拖船前进的人们,明明只是一副色彩荒凉的画像,沉默的,没有任何声音的,但却能隐隐听到喷薄而出却细微的,疲惫的低吟,无法抵抗的,深度的绝望。
再也没有奇怪的反问,没有你是否知道自己的身份,也没有光速由谁去决定的荒诞问题。
“并不,或许她相当讨厌这幅画,只是受到你的影响,认为和你很贴切,才会装裱起来的。”
乔雅随口回答着,她还记得罗哲在16世纪的时候,姑且称得上是一个善人,只是后来慢慢失去耐心了。
“这样么……”
罗哲不置可否,只觉得可笑。
“你几乎每一生都会在得出这样的结论后,转而去寻找与社会完全无关,一些毫无根据的抽象事物。对现在的你来说是源代码,这就是你的特性吧。”
乔雅平静说着,无论是作为盲流强盗的罗哲,亦或是作为商人政客的罗哲,都会对那样的理论深信不疑。
“嚯?说来听听。”
罗哲百般无聊的掰着指头,关节滑液的气泡受到压力破掉,发出咔咔的响声。
“你知道的,还用我说么?人类永远也不能克服的,终极的,一切灾厄的源头。”
乔雅并不想在这种时候谈这些陈词滥调,因为罗哲有着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再复述一遍也无妨不是么,况且我对其余的我也不了解。”
罗哲眼睛望着油画,心中思虑的却是其它事物。
“完美的世界,梦里的乌托邦,每个人什么都不用牺牲什么太过残酷的东西,就能收获美好的事物,自己创造价值,自己享用价值,每个人都理应为这样的世界而奋斗,这是毋庸置疑的普遍真理。”
乔雅说罢,罗哲支了支手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然而,自身创造出的价值,却在人类社会中变成了一种雇佣关系,不管是多么温和的,多么惬意的,总有一股力量,在占用人类劳动最大化的剩余,使得他们创造的价值一部分,或者是全部,都被这股力量给抢走了。”
“人们憎恶这股力量,并把这种仇恨施加在人身上,试图去打败他。”
“但方法完全是错误的,人类只是这股力量的人格化傀儡,传话筒,工具与皮囊,随意怎么说也好。人类永远也无法打倒它,因为它就是人类精神的具现化,自远古开始,茹毛饮血的本质并未被抹灭,而是以一种隐匿的方式潜伏进人的灵魂,暴力以及掠夺的再分配。”
乔雅面无表情的说着。
罗哲面容憔悴起来,乱糟糟的黑发从额头垂下几缕。
是的,真正恐怖的事物,从来不是那些人力能够克服的。
“只要每个人都反对它,它就会不攻自破。但正是每个人都是它狂热的拥趸,才造就了这样疯狂的世界。”
“但它也不能被击溃,甚至是不该被动摇。如果富有的人都不能过得更好,那么创造价值,变得富有,又有什么意义呢?”
他喃喃自语着。
无人能逃脱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