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真并没有轻易相信,而是问道:“你找我有什么事?”
“明天就是中元节,我来提前给公公上柱香。”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还没死呢!”郭真脸色一变。
“是没死,不过也快了。皇上这一落水重病,眼看是没得救了,事成之后,自然是杀人灭口,免得走漏了风声,郭公公觉得自己在不在这灭口名单上面?”张晋说道。
郭真脸色又是一沉:“胡说八道!”
“我是不是胡说八道,公公自己心里有数。我知道现在公公正等着事成之后,加官进爵,成为新皇身边的红人。”张晋淡淡一笑。
“但是你可别忘了,明公做这件事的初衷是为了铲除阉党,又怎么会让你成为下一个魏忠贤?而且如此大逆不道之事,想要永远隐瞒下来,还有什么会比死人更让明公放心的呢?不仅是你,所有参与这件事的人都会死,你只是一个开始,陆文昭等人也会随你而去。”
郭真听到他把事情说得这么详细,心中更是吃惊,早已经对他的身份有所猜疑,此时忍不住说道:“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早说过,我和明公是旧相识,你怎么就不相信。”张晋回答道。
“刚才那些话是明公亲口对你说的?”郭真又问道。
张晋摇摇头,呵呵一笑:“郭公公,你在宫里待了这么多年,怎么还会觉得这种事情会亲自说出口呢?察言观色,常理推度,这很难吗?你就说我刚才所言是否有可能成真?”
郭真脸色变幻不定,摇头道:“不可能的,我为明公大业付出心血,明公肯定不会鸟尽弓藏,杀人灭口。再说了,我和陆文昭乃是有过命之交,明公若要灭口,他定不会袖手旁观!”
“陆文昭确实不会袖手旁观,我看他会亲自派人送公公上路。”
郭真猛然抬头看向张晋:“你……懂什么,我们两人的情谊可是战场上……”
张晋不以为然地摆摆手:“郭公公,七年前萨尔浒之战,你、陆文昭和沈炼三人从死人堆里爬出来,说白了都是沈炼所救,否则你俩早死在敌人的刀下了。
要说起来你们该报答的应该是沈炼吧,可你们凭良心将,沈炼现在不过是一个百户,你是内官监掌印太监,陆文昭是锦衣卫千户,都比沈炼过得滋润吧?”
“你以为我们没有照顾沈炼吗,是他自己太过迂腐,不想结党又不愿攀附贵人,光凭一个人能成事吗?你以为这是哪儿,这是京城,大明朝的权利中心,天子脚下!你想当一朵白莲花,把别人都当成淤泥,谁愿意提携你给自己找不痛快?”
郭真冷笑道,把对沈炼的不满统统发泄了出来。
“我出身低贱,为了往上爬,连命根子都舍弃了。陆文昭为了千户之位,曲意逢迎,谄媚赔笑,送银子还给人当牛做马,连粪坑都跳进去过。
可沈炼呢,他能做到这些事吗?他不会!他只会板着一张脸,面无表情,目光鄙夷和不屑。就这样一个人,他能混到百户,已经是我们足够照顾他了!”
张晋听完这番话也没打算反驳,毕竟沈炼是什么样的人从电影里也可见一斑,不懂得攀炎附势,只想独善其身过自己的小日子。
他点点头说道:“郭公公对沈炼的这番所言我也不评价,我只问你一句,如果有个升官进爵的机会放在你面前,你会为了它而抛弃沈炼吗?”
郭真迟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
张晋又问道:“那郭公公觉得反过来,同样的情况放在沈炼身上,他会为了加官进爵而抛弃你吗?”
郭真又迟疑了,皱眉看着他道:“你这么问是什么意思?”
张晋淡淡一笑道:“我的意思很简单,你刚才的迟疑已经很能说明问题,你们之间的那点交情根本没有牢固到能击败利益的程度。既然如此,你又如何能断定陆文昭不会为了完成明公大业,为了他个人的前途,而把你给抛弃了呢?”
郭真被他这段话给说得哑口无言,好半晌才说道:“不会吧,即便是陆文昭会这么做,但是明公他心胸宽广,是仁君明主,是不会做这样的事情。”
“但凡成就大业者,脚下必定铺满骸骨,不仅又敌人的,也有自己人的。”张晋看着郭真,“对于明公来说,你们是他成大事前最后的障碍,也是他弑君之举暴露的唯一破绽。你想做从龙功臣,但龙游浅水尚可依附,等哪天龙腾九霄时,只怕是第一个摔下来,粉身碎骨!”
郭真脸色大变,这话算是说到他心坎里了,是他一直最不想也不敢面对的担忧。
张晋没给他多想的时间,又继续说道:“明天是中元节,郭公公敢不敢跟我打个赌?”
“什么赌?”
“赌明天北斋会写信邀你去金陵楼赴宴,而这正是陆文昭给你准备的鸿门宴!”
张晋话音一落,郭真脸色更是难看,犹豫了一会儿道:“你怎么会知道这事?”
“当然是猜测的,所以才问郭公公敢不敢跟我打这个赌。”
“倘若我以宫中事务缠身推脱不去呢,他还能闯入宫中杀我不成?”
张晋摇头道:“但是郭公公躲得过初一,躲得过十五吗?明公和陆文昭杀心已决,总会想到办法将你灭口。”
郭真有些烦躁和担忧:“既然我怎么都躲不过,那你告诉我这些事情又有何用?”话到此处,他忽然转眼看向张晋,“你该不会是想让我揭发明公他们吧?你是魏忠贤的人!?”
张晋嗤笑道:“郭公公,你可真是想多了,如果我是魏忠贤的人,只怕此刻宝船监造纪要已经在魏忠贤手上,来找你的就不是我而是锦衣卫了,我们还能像现在这样交谈吗?”
郭真脑袋一团迷糊,问道:“那你究竟有什么目的?”
“我只想把你救下,仅此而已,郭公公。”张晋语气诚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