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二十三岁的她有一张清新俏丽的脸孔,手长脚长脖子长的她在国小时就曾被一干“不长进”的男同学讥刺为营养不良的奥莉薇,她不但不以为忤,反而坦诚得意地说:“我从小到大最崇拜的偶像就是大力水手。《乡+村+小+说+网 手#机*阅#读 》”既然她自己都很能自我调侃,“望洋兴叹”的小男生也就不再自讨没趣的捉弄她。
国中时,那绫奉思想封建的外公的命令,转到女校就读,以便降低被无聊男子性骚扰的机会。当时侏罗纪公园这书的作者大概还在用脑子考古,史蒂芬史匹柏大导演还没摆脱票房毒药的臭名,“生命会自行寻找出路”这句话简直是无病呻吟的废话,雌雄同体的可能性等于嫦娥奔月,但坐过牢的人或就读于单性学校的人可能就能体会出一些个中滋味了。
怎么说呢?在女校,长得高、外表斯文洁净又会体育的短发女生是很吃香的替代品。除了“天王”级人物偶然出现时得坐冷板凳,六年来,意识形态上己被某些同学甚至女学妹变了性的那绫哪一天不是呼风唤雨的过日子。
“学妹,对不起,学姊今早灌篮时不慎吃到萝卜干,你可不可以帮我买一盒义美红豆冰,冰敷完后,大家顺便解解渴。”说话时,还得学着师哥摆出两脚交叉倚门而立的英姿,并适时适量地眨眨眼。被钦点的学妹能蒙此恩宠,很少说不的。
尤其遇到特殊节日,那绫收到的巧克力种类之多,厂牌之众,可以在宿舍前另外搭出一个摊子来跟福利社较劲了。但那绫是个重人情味的女孩,把别人的好意卖了或转送给第三者都是不道德的,所以她都会很认份地吞到肚子里,也因此,那绫被台中老家里的长辈嫌不胖的竹影身子在阳历二月及八月前后,总算能绞出一些油来。
那绫喜欢这样的女校生活,惟我独尊地过着好日子总比被男生讥讽为竹竿好些,至于被人当yáng具模型地崇拜抬举着,一辈子大概也只有一次拉风摆酷的机会,不差了啦。
只不过生命里得不到外校男同学的青睐倒是很吃亏就是了。
女校八年很快地进去了,姊妹情深一种种感人的画面与点滴都像是迷幻森林的记忆,时间消耗掉变幻森林的法术,就像她舔掉包裹健速糖的糖衣一样快。她与其他同学家逃避现实的精灵闯进了另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象牙宝塔——大学城。
在那里,她谈了今生第一次恋爱,对象是同系三年级的学长,也是登山社的社长,她会看上他是因为他很高,有主见,擅体育,为人风趣又幽默,巧的是,他看上她也是因为她很高,有主见、手长脚长,具有一般人少有的爬山潜能。于是他们成了“系对”,登高临远成了两人亲密的话题,但只短短两年,关系就结束了,那是那绫这一生中最伤心不堪提及的往事。
他走后,那绫也休学了、她原本以为一年后自己会复学,但是连拖了两年还是不想,如今四年已过,她不仅错过了复学的机会,还错过了同学的硕士结业典礼,但是她一点失落感都没有,
因为当初选会计系是外公的指示外加自己短视,但外公才不管三七是不是二十一哩,他气那绫杵逆他,连家都不让她回了,除非她改过向上回老家相亲嫁人。嫁给一个连几颗蛀牙都不清不楚的陌生人,让对方在自己身上爬来爬去!好恐怖的想法,这跟躺在钉床上受刑没两样。
好险,她在台北尚有一位杵逆她外公在先的先驱表哥可以投靠,让她可以一边在咖啡屋打工、一边在英法文补习班混了两年。
一年半前因缘际会,那绫在打工场所被一位叫佟青云的全国知名发型设计师相中,请去担任他女徒弟丁香的专任发型模特儿,本以为呆坐着给人修理就会没事的,谁知还要花脑筋去学一些美颜化妆术和美学理论,被迫拜一个叫于敏容的冷面女子为师,从此跟美容界挂勾起来了。那绫其实不想那么聪明能干的,她其实很甘愿做一名收盘子抹桌子的女服务生,但天性乐观进取的她想到学习一技之长也不错,观念一通后,随即欣然就业。
那绫目前已由丁香的专任模特儿变为她的挚友,生活充实,白天在美容中心兼职助理美容师,为一些前来求教的明星或歌手做电脑造型解说,逢换季时装秀上场时,则为一些模特儿上彩妆。
大家都夸扬她的表现,连丁香难得开尊口的师父也说她化妆的专业技术不差,可以出师。不少模特儿经纪公司看上她手长脚长,想跟她签约,请她去走秀,这些那绫都曾考虑过,但她总觉得时机还不到。
有些经纪人以为她在拿乔,会说:“我的小姐啊,咱们这行是岁月不饶人的,你都二十三岁了,再等下去,这辈子恐怕也只能拍孕妇装了。我合约书留着,你看完考虑好后,再打电话给我吧!”
那绫翻了合约书,也考虑过了,主意始终没敲定,电话也懒得打,她觉得目前的生活不差,收入不多但固定,无法置产,却可以供她不定期出国旅行,没必要去改变,所以到现在还是偶尔接接孕妇时装或旗袍服装公司为客户拍目录赚外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