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慢着!”李陌一喝说,把郭陪堂都唬得一愣,只见李陌一低着头仔细地瞧着地面,这时天上又飘飘扬扬地下起了细雨,如今正处于梅雨季节,非常潮湿,庙里柔软的泥地面留下了许多的鞋印,李陌一问说:“裴老板,现场的脚印哪些是你以及你的伙计留下的?”
裴成跟他家下人都说记不清了,李陌一便叫他们在地面上留下两个新脚印做比较,一番比较之后他失望地摇摇头。
现场已经被破坏,鞋印层叠踩踏,已无法对比,他对林未小侍卫招招手,两人屏息忍臭将压在腐尸上的朽木、破瓦一一拣开,一具已经腐烂多日的尸首渐渐完整地呈现在所有人面前。
只看第一眼李陌一就差点恶心得吐出来,尸体严重腐烂,众多蛆虫正在他身上爬着,他的脸也早已经腐烂不堪,完全认不出原来面目,只能从衣着上分辨出是个男人,身上衣裳多处破损,似乎此人生前曾经被人捅了很多刀,他的脑袋不正常地歪在一旁,尸首附近地上除了脚印外,什么痕迹都没有。
仵作老阳终于赶着辆牛车来了,车上跳下个十五六岁的大男孩,虎头虎脑,精神抖擞一副精明样儿,来到现场之后他看看腐尸再看看孤零零站在腐尸近处的李陌一,笑嘻嘻地递了两颗药丸来,说说:“这位侍卫大哥,以前好像没见过啊,用这两颗药丸塞着鼻子就不觉得臭了。”
李陌一接过来闻了闻,一股辛辣大蒜混合气味刺鼻而至,李陌一顿时连打几个喷嚏,等他大口吸气的时候竟然真的不怎么觉得臭了。
那大男孩咧嘴一乐,说说:“不臭了吧?我叫杨兑,你就是李陌一吧?听说你挺会断案的,今天有什么发现吗?”
李陌一转头到处看了一下,“这只是弃尸现场,并非第一案发现场,凶手很小心,加上已经过了那么多天,这里并没有什么线索,要等阳仵作验尸后才能做出初步判断。”
“是吗?那我就开始验尸了,你在旁边可听好了........”阳兑得意洋洋地说。
“阿兑,别废话了,准备笔墨记录。”仵作老阳蹲在腐尸身边看了看,听到李陌一两人的对话,沉声对阳兑说道。
“哦........准备好了,爷爷,开始吧。”阳兑拿出工具说。
“安丘镇镇东成山庙废墟下发现不明男尸一具,尸体外着千罗西洋布长衫,内穿图兜罗绒里衣,家里应该比较富裕,可能是个生意人。”
“不可辨样貌,初步估计年纪在四十至六十之间,额头破损不堪,怀疑生前曾有伤损,身上多处被刺伤,腹部有两处穿刺伤,但是致命的应该是脖子上自左向右的一刀割喉伤,尸首右手小臂发现骨折迹象,手指前端有磨损破痕,指甲中有泥土草屑,但无血迹与皮肤头发........”仵作老阳一连介地说着,非常详细地将尸体的各种迹象记录下来,这让李陌一很是惊讶,眼前这个老仵作观察之细,手法之熟练,着实让人大开眼界,只是不知道,易仙小道和这老仵作比起来,如何?
李陌一正在感慨的时候,只见老阳话音一顿,捧着尸首的手端详了一阵,随即掳起尸首的裤脚,左看又看,终于继续说:“尸首手腕、脚踝处均有草绳勒过的痕迹,膝盖处有泥痕草屑,亡者生前曾遭受过捆绑,并且在草地上跪过........据目前所知,亡者可初步断定为他害,已身亡约莫五至十日。”
这时宋大人姗姗来迟,他远远地站在远处,对尸首看都懒得看一眼,郭陪堂和老阳仵作向他汇报了情况,宋大人把李陌一叫到面前,“李陌一,这个案子你就不要参与了,回官邸里去随便找点事做吧。”
郭陪堂在给李陌一使眼神,李陌一其实比他更明白,老阳判断这尸体死亡时间在五到十天,五天之前正是李陌一路过这成山庙的时间,这个时候避避嫌很正常。
李陌一想了想,答说:“宋大人,五日之前我途径此地,路上奔波劳累,更是和这亡人素不相识,大人让我避嫌我也同意,不过我不想在府长官邸里无所事事,我不会干扰郭陪堂他们办案,请大人准许我放假几日。”
“放肆,立刻府长官邸,哪儿也不许去!”宋大人脸一冷,喝说。
“既然如此........我听令便是,不过因为我没有参与查案,打板子的事情就轮不到我了吧........宋大人说呢?”李陌一笑嘻嘻地说。
宋大人哼了一声,没理睬他,直接向郭陪堂下令说:“郭陪堂,李陌一和林未小侍卫都不要参与此案了,还有那个黄钟十和李元丰,把他们两个也带回官邸中暂且关押起来,在案件分明前不得释放,郭陪堂,本案案犯凶残,绝非一般案件可比,你不可徇私懈怠,现在,先将你的判断说来听听吧。”
郭陪堂无奈地瞥了李陌一一眼,拱手答说:“宋大人,尸首身上衣着显示其身家殷实,但是其身上却了无财物,可能已被凶手抢走,所以极可能是劫财杀人,但是亡者生前曾遭受捆绑,又极有可能是仇杀或情杀........”
郭陪堂迟疑了一下,阳兑小仵作插嘴说:“还有一个可能........”
老阳仵作一巴掌将他打了个趔趄,喝说:“小孩子懂什么,不要胡说八说!”
宋大人瞪了老阳一眼,“老阳,他想说什么就让他说,难说本官不会自己判断真伪吗?”
“是........大人........”老阳踢了阳兑一脚,垂着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阳兑笑嘻嘻地吐了吐舌头,“大人,尸首身上多处刀伤,其中多数为刺伤,又有两处为穿刺伤,我怀疑........”
阳兑迟疑了一下,才说:“我怀疑这是传说中的‘两刀刺腹’之刑........”
“两刀刺腹?”宋大人对这倒也不陌生,他精神一振,“莫非亡者乃是什么帮会中人,是被帮规处决的?”
老阳仵作默然不语,小阳兑似乎想到什么,支支吾吾地面带悔意,郭陪堂没有言语,宋大人又问说:“郭陪堂,本镇什么时候出现了帮会?你可知情?”
郭陪堂摇头说:“属下不知........李陌一,你可知道?”
李陌一还没有走开,他答说:“我才刚来没几天,哪里知道这些,林未小侍卫,你知道吗?”
林未小侍卫皱皱眉,“没有,据我所知,本镇辖内应该没有任何帮会的存在。”
李陌一说:“宋大人,尸首身上刀伤凌乱,我看未必是帮会刑罚,倒像是第一次行凶的凶手在刻意模仿什么,此时应该迅速发布告示查明亡者身份,并找到第一凶杀现场,或许会找到些有用的线索........”
宋大人冷冷地说:“本官办案无需你来指指点点,你自行回官邸老实呆着,否则以抗命论处!郭陪堂,你派人去将附近的泼皮无赖都抓来,本官要当场讯问!”
李陌一心中有点堵,转身就要走,小阳兑在后面叫说:“哎,那位大哥,等一下,我们一起走嘛。”
阳家一老一少赶着辆牛车,载着个用破麻布裹着的尸首跟了上来。
“你们又慢又臭,我们才不跟你们一块走,李大哥,咱们快走吧。”林未小侍卫催促说。
李陌一却想起了另一件事,他对林未小侍卫说:“你先回去,我有事情想跟老阳仵作聊聊。”
林未小侍卫作掩鼻状,避瘟神似的快步走了,李陌一陪着阳家老少缓缓走着。
走着走着,小阳兑露出两颗大门牙朝李陌一一乐,“这位大哥,你很特别哦,不但不怕臭,居然还肯陪我们一起走,你不怕晦气吗?”
李陌一摇头笑说:“那不大会的,尸首确实会传播疾病,不过只要自己注意一下就不会有事了,至于旁人的闲言碎语,我又岂会放在心上,对了,老阳仵作,有个事情我想和你商量一下,嗯,未来几天的气候跟前几天应该差不多吧?”
老阳仵作点了点说:“应该是差不多的。”
李陌一点点头,又说:“我想在殓尸房借个地方........”
“对了,上次许煜大举人那案子,是老阳你验的尸吗?”先前许煜的验尸记录写的草率匆忙,本以为仵作是个什么没经验的新手,而现在,李陌一见到老阳仵作这熟巧的技艺,不得不怀疑了起来。
“哦,你说那案子,说来也怪,宋大人不让咱掺和,从外地请的另一个仵作干的。”老阳仵作答说。
“专门请另一个仵作........这是什么情况.......”李陌一不禁眉头皱起,老阳仵作明显技艺更高,为什么要劳神废力去专程请一个新手仵作验尸呢?
随即,李陌一觉得那案子虽然了结了,其中的猫腻肯定不小,或许还和少府长宋大人的辞别有关。
“上一案过去了就暂且先不谈了,我觉得这案子.......”
听着李陌一的话,小阳兑的眼珠子瞪得越来越大,越来越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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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人命令李陌一回官邸里呆着,这可不是什么特命令,李陌一并没有立刻回去府长官邸,而是先到安丘镇西镇市场走了一遭。
当初李陌一去过很多次东边市集,西镇市场一直是他想走一走的,好不容易得了闲,现在的李陌一自然要去一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