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
海平面倒映出有如棉花糖般的云屑，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亮。</p>
“哗啦……”</p>
苏明躺在甲板，只听得见来来去去的规律海浪声。视线往左挪动，能见到炮塔。</p>
有穿着白大褂的合上急救箱。</p>
“他没问题。”</p>
“……”</p>
短寸发型，衣服，作战靴等等。</p>
包括后背的甲板。大概是因为长时间暴晒，仍由些许热意，连着苏明被捞上来时带的海水也变成热的。</p>
“你是雪国人？”</p>
“……”</p>
“算了，直接拍照上传数据库吧。估计他没缓过神。”</p>
“能从那么大的涡旋里出来，命真大。”</p>
“……”</p>
任由穿着蓝色作战服的士兵搀扶，苏明只是有些费劲的抬起手。</p>
不对啊。</p>
诺艾莉亚最后说什么来着？</p>
死死抓着自己的手，漾起笑。</p>
‘师父，穿过前面的雾就到了吗？’</p>
不对。</p>
没有雾。</p>
自己看到的是驱逐舰，是蓝天碧海。</p>
手腕上的红绳还在，但铃铛不见了，只剩下被撕扯断开的痕迹。靠近手肚子的地方被勒出一条血痕。</p>
‘师父，诺艾莉亚是不是没办法去……’</p>
“……”</p>
为什么？</p>
不是玩家就不行？</p>
哪有这种道理。</p>
连心绳能过来，人不能过来？</p>
“苏明，1999年生，籍贯是冬市？不是偷渡的。”</p>
“嗯？”</p>
“重点关注……”</p>
“先好好休息吧。等我们向塔台确认之后再决定如何处置你。”</p>
“……等等。”</p>
“？”</p>
年轻士兵顿住脚步，转过头困惑的望着苏明。</p>
“没事……能给我点吃的吗？”</p>
“稍等。”</p>
本来想问时间，但苏明抬起脸发现房间墙面有同时显示坐标、温度、时间等等参数的方形屏幕。</p>
【2024.07.06】</p>
【AM14.36】</p>
真的回来了。</p>
不但是回到雪国，而且时间也对得上。</p>
房间里有窗户可以看到外边。驱逐舰是在调头吧？就算不调头，也没有出现有雾气的区域。</p>
诺艾莉亚还活着吗？</p>
任务……</p>
有什么能做的呢？</p>
门口有士兵守着，在确实确认自己身份之前，都不可能把自己当普通公民看。</p>
“电话？可以用。”</p>
从这打出去的电话一定会被监听。所以无所谓吗？</p>
打给安诗瑶。</p>
【你到底在干嘛呀？】</p>
【电话不接，信息不回，有那么忙吗？】</p>
【……】</p>
【午饭有没有吃？真是的，当初不是你说的当大老板就是要压榨别人，自己轻松……所以，你现在去哪儿了？】</p>
【我到公司也没见到人。到底有什么急事啊？手机都没拿走。】</p>
【这又是什么号码……座机？】</p>
先是有些赌气的言语，而后又理所当然换成平常的体贴。</p>
会很麻烦。</p>
原本该在冬市开发区办公楼的自己，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呆在驱逐舰上的自己。</p>
刚才也听到了。</p>
重点关注……</p>
确认这就是自己熟知的雪国，谁都在。然后呢？</p>
任务没提示结束，现在还能按以前的标准来判断吗？只要没提示‘目标已死亡’就没事？</p>
最好的办法是立刻打给夏夜，她知道自己的处境肯定会想办法帮忙。</p>
之后再来这坐标……</p>
【检测到玩家任务行程异常】</p>
【是否立即中止任务，并以上次历史保存评分作为最终上传记录？默认将在00：09：59后自动选择‘是’】</p>
【是/否】</p>
眼前忽然出现半透明文字框。</p>
苏明把电话还给士兵，回单间。</p>
‘否。’</p>
没反应。</p>
没反应的原因多半是因为自己跑回雪国。</p>
任务没结束，依然在游戏里。至少十分钟内还在。</p>
自己的外挂是凌驾于各种各样复杂因素、规则之上的产物。这点程度的小事……不会让玩家失望。</p>
铁柜上摆着的书本身没多大杀伤力，但如果能附魔呢？</p>
是不是仍然在游戏中，用一下这次游戏给的‘纯白羽翼’。看能不能短暂浮游不就知道了？</p>
“喂！”</p>
“砰——”</p>
海上部队用的20式自动步枪吗？</p>
苏明还是更喜欢平平无奇的awm狙击步枪。一寸长一寸强。不过，这把20式自动步枪完全足够让子弹从自己的下巴冲出头颅。够用了。</p>
6月12日。</p>
早。</p>
“叮铃叮铃。”</p>
手绳上的铃铛还在。</p>
“师父，穿过雾就能到雪国吗？”</p>
“……”</p>
为什么？</p>
上次就忽略诺艾莉亚的恐惧。</p>
这次又是？</p>
明明她的手握住，用力到这种程度。连着铃铛也一同抓住，这也是自己过去之后没看到铃铛的原因吧？</p>
“……师父？”</p>
苏明没管诺艾莉亚困惑的视线，直接拉动绳子控制帆布让船转向。</p>
再去掌舵。</p>
船身搭载的笨重发动机冒出滚滚浓烟。离船号声越来越远，直至苏明完全听不见。</p>
“听错了。”</p>
“没船号声，应该是海怪。”</p>
“……师父？”</p>
骗不了她吧？</p>
毕竟会读取想法。</p>
“抱歉。”</p>
“？”</p>
一把抱住诺艾莉亚。感受她的呼吸拍打在耳边，迟疑的手终于也放在自己背部。</p>
如果真的只有自己回去。</p>
而诺艾莉亚一个人精疲力尽的留在这，再遇到怪物……死掉。</p>
那到底算什么东西？</p>
连畜生都不如。</p>
6月13日。</p>
凌晨。</p>
船返航了。现在也在往伊奇亚港口的方向开，明天就会到吧？</p>
“……”</p>
我经常给师父膝枕。</p>
但很少换成师父给我膝枕。后脑勺接触的地方有些硬质，那是肌肉。</p>
我有很多话想问。</p>
“在问问题之前，是不是先和我说说……其实根本没听见任何声音的事？”</p>
“……”</p>
我有些畏缩。</p>
但师父只是笑笑。</p>
“还真是……像你会干的事。”</p>
“……对不起。”</p>
我缩了缩脚。</p>
“你道什么歉？”</p>
“说真的，这次该是为师道歉。”</p>
“……”</p>
我不明白。</p>
如果师父已经回去过，是什么时候？</p>
回去过，又能马上回来？我洞悉不到理由。</p>
我真的累了。</p>
先前不留余力击倒怪物，早就精疲力竭。现在躺到师父腿上……</p>
“想睡就睡吧。”</p>
“睡醒，应该已经到家了。”</p>
哪个家呢？</p>
伊奇亚城的吗？</p>
我面朝师父肚子，抓着师父的手，意识逐渐昏沉。</p>
6月13日。</p>
早。</p>
如师父所言，我一觉醒来已经到伊奇亚港口了。</p>
“再多睡一会其实能到家的。”</p>
“……”</p>
那种事，反正迟早都会到。</p>
可是，为什么师父会正背着我？搂着我的皮鼓，心情似乎很好……又有些难过？</p>
6月13日。</p>
中午。</p>
“呃……咳咳，老板，能不能先听我解释？”</p>
“首先，你和小缇娅都宣称再也不会回来。我就想着在杂货店睡觉、不对，在这里思考问题会更容易想清楚。”</p>
“对！我是来还道具的！用了这么久……啊，我到底在说什么？！我只是过来看看，对，我现在就走。”</p>
“……”</p>
莫妮小姐再怎么也不可能解释清楚。脱光光后躺在我和师父经常睡的床上，地板上又全是千奇百怪的道具。</p>
师父好像完全不在意。</p>
只是等莫妮小姐慌里慌张跑掉之后，从衣柜里拿出我叠好的床单铺上。</p>
6月13日。</p>
下午。</p>
“不知道原因，但你没法跟我一起回去。至少现在是这样。”</p>
“……”</p>
听到师父亲口说出来。</p>
我也不知该作何表情，哭？不想那样。</p>
可就这样勉强挤出笑容……比哭还难看吧？</p>
“但没关系，其实为师有个奇妙的能力。”</p>
“能让时间延长到无限。”</p>
“只要一次次想办法验证就行。总会找到办法。”</p>
世上哪有可以把时间延长到无限的办法？</p>
“……”</p>
其实我早在师父转舵回来的一刻就洞悉到想法了。我没法跟着过去，我只能独自留在这。</p>
我现在该说……</p>
之前讲好的，要是只有师父能过去那也行。</p>
反正师父会想办法再来找到我，我也会想办法重新找到师父。</p>
可我压根说不出口。</p>
眼泪没法克制住，我害怕……万一我做不到呢？我再也没法找到呢？</p>
“抱歉。”</p>
不对。</p>
这根本不是师父的错。</p>
假如师父真的已经回去过，那放弃已经成功的结果……再回来就仅仅是因为我。这样不就又变成累赘了吗？</p>
“呜……呜啊啊啊！”</p>
我这只是本能吧？</p>
死死抱住师父，乞求不被丢下。</p>
单纯的只思考自己，在乎自己的感受。完全忽略掉这时候师父是以什么心情、视线看待我，回应我。</p>
7月12日。</p>
晚，花店。</p>
从港口回来的事已经过了一个月。</p>
帕米和萝蜜娜都很高兴。莫妮小姐也很高兴吧？</p>
“现在老板居然会主动摸那头小狼的头发？”</p>
“是我干的……”</p>
“诶？小缇娅干啥了？”</p>
“叫她来杂货店帮忙，做完工作一起吃饭……我觉得师父看到那种单纯的笑容，说不定会轻松些。”</p>
“喂，小缇娅，你干嘛老是突然就变得严肃……要我说男人就是这样，有了妻子的纵容更是对可爱的少女没抗拒之力。”</p>
“不是的。师父不是这样。”</p>
“……”</p>
也许见到帕米被摸摸头之后满脸通红的模样，师父会轻松一点点。</p>
但促成这件事的我，更轻松。</p>
被师父回应，认可我所做的……留在这说不定会更开心的想法，会让我很轻松。</p>
“哎，不说这个。”</p>
“看看伊奇亚城吧！看看！那个啥led灯，老板上个月提出来我觉得是天方夜谭。”</p>
“现在居然弄的到处都是。电也是……以前哪敢想，晚上还这么亮。”</p>
“……”</p>
“莫妮小姐。”</p>
“嗯？”</p>
“你觉得，如果有人能从未来回到过去，一遍遍循环。那这个人要付出怎样的代价？”</p>
“回到过去？还是回去很多次的那种？那我估计下地狱之后得几万次炸油锅。干嘛突然问这个？”</p>
“……”</p>
“鹤鹤鹤，该不会小缇娅也突然怀念以前了吧？想回到刚和老板认识的时候重温恋情初萌芽的阶段？是呀，那种怦然心动的感觉……”</p>
“……”</p>
我没想回到过去。</p>
刚见面的时候，师父不喜欢我。我也没这么喜欢师父。</p>
我只是……</p>
7月12日。</p>
深夜。</p>
杂货店一楼的浴室重新修缮过。铺满的瓷砖。这也是师父发明的。能更便利的加热，排水换水。</p>
“嘶……水是不是有点烫？”</p>
“热水才能解乏。”</p>
“加点冰块，赶紧的。”</p>
“……”</p>
我制作出些许冰晶放到浴池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