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并骑,雷秉突想起一事,皱眉问道:“喂,苗兄弟,那赖皮偷儿是谁怎地你们都那么护着他?”。苗秀低声道:“那人名叫王绍,正是王老侠的独儿子!”。雷秉听得一惊:如此显赫之家怎么生出个偷儿来?苗秀知他惊疑,只笑笑摇摇头道:“这位爷自小不喜锦衣玉食,也不喜面子排场,偏生喜好这三只手的行当,纵被人打骂,也乐在其中,你能将他如何”。</p>
雷秉咋舌道:“荒唐,那真是怪事一桩”。苗秀道:“可不是,王老侠对这独儿子又爱又恨。你见了他,这段旁事不提也罢”,将雷秉引入房内,告辞去了。</p>
立刻一个标致婢女上来奉茶,雷秉饮了三盏,等了好大一会子,并不见人来会客,不悦问道:“你们老爷小姐呢?他们是来会我呢,还是说我自己喝上几杯茶,自己走了就成?”。那婢女道:“老爷小姐一大早就访友去了,什么时候回来我也不知道呢”。</p>
雷秉忍了怒气,再等了片刻,眼见天色已晚了,气冲冲提足便走,那婢女突端上一盘物事,道:“老爷吩咐过,说你要等不住,就拿了这些东西再走”。</p>
雷秉把盘上红绸一揭开,亮闪闪的全是金锭!心想我要踏入鬼门关的人,还要这些玩意儿作甚?当下把金子一推,冷笑一声道:“不必!”,正要再走,突然两人走了进来。</p>
左首那人头包青帕,把脑袋一仰道:“原来是芬姐儿,王老侠呢?”。那婢女白了他一眼,冷冷道:“不在,怎么?”。那青帕人煞有介事道:“这位是黑水县的刀客顾雄风,早慕王老侠爱才之名,一路风尘,赶来投奔”。</p>
那顾雄风身子矮小,故意地挺胸抬头,腰间斜挂着一柄单刀,简直要拖在地上。想要留一把大络腮胡罢,却又是稀稀疏疏,不成气候,胡乱布了一脸。</p>
雷秉看得忍俊不禁,差一点大笑出来,那婢女却是看惯了的,摇摇头道:“去吧去吧,孙管家那里,先支五两银子的洗尘钱,明天的英雄宴上再来露本领”。</p>
再过片刻,突又来了六人,合抬着两只大铁笼子,两只猛禽在里头刺耳乱叫,扑腾乱抓,一人顾不得满手的血痕,扭头叫道:“芬姐儿,这是卞家兄弟逮的冬青子,正生猛,想着王老侠爱好这口,就给他老人家抬了来”。</p>
那婢女掩面道:“老爷爱好也架不住你们三天两头的送来!去,去,找孙管家去,让他给你们出个价,快把这两个畜生抬走,别在这里吓人!”。</p>
雷秉打趣笑道:“你家老爷倒受敬重,人有好的也送来,畜生有好的也送来”。那婢女扑哧一笑,正色道:“都是些打秋风的人,欺负我家老爷乐善好施,口上说又搜罗了什么来孝敬,无非是要找点银子使罢了。老爷懒得搭理,便让我来应付,只嘱咐说多少舍一点银子出去,免得伤了和气”。</p>
雷秉暗想,他倒是个宽厚之人,要是我,早一顿臭骂,将这些讨便宜的人撵了回去,便对这王老侠微生敬佩,决意再等上一等。</p>
这时天已大暗,那婢女奉上饭,雷秉用毕,再饮了一盏茶,仍是不见人来,便渐渐按捺不住,再一念及阿桃和盖晦,更迫不及待要回神山帮拼命,多活一刻都觉负疚,当即起身告辞,转过长廊,只见两旁密密麻麻的,均是装裱华丽的题字牌匾。</p>
雷秉好奇,凑上前一看,大半倒是些江湖中人写给王老侠的书信,落款里好几个人的名字倒有几分响亮,雷秉在四川时就听说过,心想道:看来这王老侠真也是江湖中有名有姓的人物,只不过此地和巴蜀相隔万里,所以我才没听闻过。</p>
再行一丈,在东墙上最高最显眼的位置上,是一幅两尺长,四尺宽的大匾,上面八个大字,非楷非草,非行非隶,也不甚端庄厚重,但飘逸洒脱,无拘无束,几欲脱纸飞出,正是“忠昭日月,气贯古今”八个大字。</p>
雷秉再看落款那人名姓,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正是“叶向苍”三字。</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