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叶佐奈呆呆的听着这赤裸裸的威胁,她的剑术再怎么厉害,也不过是个十五岁的少女,平日在父兄的庇护之下,哪里受过如此委屈。</p>
她此时好想扑进父亲的怀里痛哭,但身为武家女子,决不允许在敌人面前露出一丝软弱。少女惨然一笑:“空山大人,你说的没错,输了就是输了……”</p>
她缓缓抽出腰间小太刀,但并没有指向空山一叶,而是刀尖下垂,猛然刺向蜷缩在地上的千叶荣太郎后颈,竟是要亲手杀死兄长!</p>
空山一叶依旧冷冷的盯着千叶佐奈没有动,以他的速度想夺走少女手中短刀可谓轻而易举,但他又怎会在乎眼前这二人的生死。</p>
不过他不在意不代表别人也不在意,一直盯着少女身影的桂小五郎,在少女拔出小太刀时便感觉出不对劲,这个时刻拔刀无外乎杀人和自杀,想杀空山一叶是笑话,老师的安全也不用他操心,桂小五郎最怕的就是少女会把刀尖对准她自己!</p>
但少女的决绝仍然出乎他的意料,早有准备的小五郎一个舍身撞,用肩膀把千叶佐奈顶倒在地,然后用绞技夺走少女的短刀,口中喝到:“不要做傻事!”</p>
少女伏在地上,看了看毫无表情的空山一叶,又看了看满脸焦急的桂小五郎,平静的说道:“我一心求死,你能拦住几次?”“只要我在这里,不会眼睁睁看着你自尽。”</p>
“桂小五郎,我知道你,也敬佩你代替受伤的师兄自愿为质的勇气,但我身为女子,即便有心代替兄长留在这里也不可能,只有先杀掉兄长再自杀以维护千叶家名。想必兄长在九泉之下亦不会怪罪于我的。”</p>
大野不二急的原地转圈,“何至于此,何至于此!千叶小姐,这,这是,唉……”场中最痛苦的那个其实是他,忠厚如他怎么也想不到比试一下武艺就要带走两条性命,而一旦这两位死在道场,后果他连想都不敢想。</p>
“你们死了,我会命人把你们的尸体挂在道馆门外,再把这件事原原本本写在牌子上,立在你们尸体旁边,千叶周作一日不现身,便挂一日,你可以试试我说话是否算数。”空山一叶的沙哑的音调没有任何波动,任谁都听得出来这不是在开玩笑。</p>
这种啰啰嗦嗦的纠缠不清已经让他彻底失去耐性,他早已打定主意,如果这两人真的就这样死了,他会当即赶走道场所有人,独自静待北辰一刀流的报复,大不了就是一场厮杀而已。</p>
千叶佐奈面对空山一叶的威胁不为所动,依旧平静的说:“空山大人身为剑圣,却没有一点剑圣的气度,让小女子大失所望。尸体不过是皮囊而已,既然死了,随意空山大人怎样发落,这份痛苦只能让活着的人继续继承下去了,我相信千叶家即便只剩最后一人,也会拼尽全力把痛苦加倍返还给空山大人——即便大人是剑圣!”</p>
每个人都拥有天生的气质,平日里,可以用修养、阅历、学时进行掩饰,一旦到了生死之际,覆在心中的万千面具便会通通剥下,还原出各自的本心。</p>
千叶佐奈,这个十五岁的少女,此时散发的气质就像一颗无比璀璨的钻石,晶莹剔透,坚不可摧。</p>
冷酷如空山一叶也大受震撼,他缓缓的开口道:“可惜你是女子,否则我必登门拜访,收你作衣钵弟子,继承我空山流剑术。”</p>
女人在这个等级森严的时代,是不允许拥有长刀的,尤其是武家女子,除非放弃家名,甘愿成为以暗杀为生的忍者,否则根本不可能以长刀为武器。即便是千叶周作这般地位的剑豪之女,也只能修习小太刀术,一旦嫁人便要改作他姓,哪怕武功再强也不计入名剑客之列。</p>
千叶佐奈盈盈一拜,“佐奈谢过剑圣大人厚爱。”她缓缓的走向面色复杂的桂小五郎,从少年手中拿回属于自己的小太刀,郑重跪倒在千叶荣太郎身边,轻声道:“兄长,原谅我不能让你以武士最名誉的方式死去。”</p>
桂小五郎再也忍不住,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以标准的土下座方式对着空山一叶恳求道:“老师,并不是空山想念流怕了他北辰一刀流,只是、只是不要因一时意气之争,让两条大好人命就此消逝,尤其是千叶佐奈小姐,多么美好的人啊,就这样凋落,实在是太可惜了。老师,请让他们离开吧。”</p>
大野不二见此,也放下身为馆主的矜持,跪倒在地大声道:“空山前辈,还是让他们走吧。”</p>
空山一叶大大的灌了一口酒,原本冷酷无情的表情消失不见,用一种欣赏的目光盯着千叶佐奈道:“我并不是嗜杀之人,你们走吧,把今天的事告诉千叶周作,我在这里等他。”</p>
千叶佐奈再次郑重的行了一礼,拾起兄长掉落的长刀重新插回鞘中,婉拒了大野不二派人帮忙的行为,架起千叶荣太郎敦实厚重的身体,吃力的向道馆外蹒跚而去。</p>
空山一叶目送少女娇小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幽幽叹息道:“这才是北辰一刀流真正的奥义啊,看来是我败了呢……是吧,小五郎。”</p>
桂小五郎摸了摸头发,犹豫了一下,“不,老师,千叶佐奈是被北辰一刀流的奥义所支配而已,而老师刚好相反,您是以自己所想,随心所欲支配奥义的剑圣啊!”</p>
桂小五郎崇敬的看着面前高大的男人,心中不可抑制的生长出“我以后也要成为可以随心所欲行事的人”的野望,这个日后叱咤风云的人物在空山一叶的潜移默化下,开始了心灵的蜕变之旅。</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