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七章 回首故山千里外(1 / 2)

事到如今,场上的形式已然呈三足鼎立之态势,平西王府、悉檀禅寺、噶举僧派各占一足。</p>

其中平西王府视悉檀禅寺为大理木家安插在鸡足山上的钉子,噶举僧派也向来想拔除汉地佛门的这枚暗桩,故而悉檀寺一方天然就处于不利处境。</p>

幸而鼎足之势也有其好处,例如众寡之别一旦稍有差池,往往足以左右局势,悉檀寺如若想要赢下死局、撑到最后,就须要费尽心计地改变眼下劣势。</p>

只见弘辩方丈不顾旁人诧异,怡然自若地立在当中,神情语态既像是游说请旨,又像是在鸣鼓陈状,眼下竟是把姿态放得很低很低,似乎只求平西王府还他个公道?</p>

这就不禁让众人起疑,这样的态度在平日里自无不可,但放现在就极为让人费解——</p>

要知道,这是悉檀寺僧众开场至今,第一次作出的主动反击,就这?</p>

参照两外两方的攻势,平西王府的说辞剽急险僻,噶举僧派的态度威惧并施,都已经图穷匕见了,为何弘辩方丈还在这里故作君子姿态,难不成是死到临头了,还想步宋文公的故辙吗?</p>

吴之茂心下自然更加起疑,然而他所虑之事不止在此,今日心中打定主意,只要自己不被说动,那么任由弘辩方丈怎么巧舌如簧,也终究无济于事,便点了点头,示意允可。</p>

“多谢吴总兵。”</p>

弘辩方丈得到允许,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去,悉檀寺僧众之中便有一名老僧,手持竹杖趋步上前,白发苍颜尤为醒目,看起来比在坐僧众都要年长。</p>

只因平日里的弘辩方丈出行,也都会命僧众最老的大净禅师随同,因此直至这名老僧走出人群,悉檀寺僧众中才有人悄作疑声,发觉这人并不是往日熟悉的老禅师。</p>

“阿弥陀佛,老僧自号青竹,出家于南宁崇善寺。见过吴总兵。”</p>

这名老僧悄然出列,正是此前与江闻等人并肩进山的青竹长老,他见到安仁、品照等人安然无恙,连带骆霜儿也顺利救出,鸡皮鹤发的脸上展颜一笑。</p>

吴之茂冷冷说道:“青竹和尚,你有什么旧事要提?”</p>

青竹长老上前合十施礼,用年长者特有的气虚声音说道。</p>

“启禀吴总兵,老僧曾于崇善寺遭遇一桩命案,多年来烦恼炽然不曾熄减,得蒙弘辩方丈照拂,今日才得吐露此事的机缘。”</p>

吴之茂皱眉,不耐烦地说道:“南宁的命案,该归两广总督李栖凤来管,你找我有什么用?”</p>

“阿弥陀佛。老僧之所以多年来盘桓于鸡足山不去,便是因为此地与命案牵扯最深,一身罪孽唯有在此处能够洗清,如今吴总兵既然奉平西王爷之命,前来鸡足山理事,自然合该由吴总兵主持正义。”</p>

青竹长老的话说的滴水不漏,变相地也是奉承了吴三桂对云南的统治地位,面对这样的恭维,吴之茂自然不能也不敢推脱谦让,于是只能沉默下来。</p>

青竹长老随即转过头对场内中人环视一眼,“阿弥陀佛,老僧出家于前明万历四十八年,由于才器疏陋、思惟不敏,顾厚颜忝居南宁崇善寺典座僧一职,闲暇时则拂照寺中的游方僧众。”</p>

“崇祯十年九月,江阴徐弘祖居士前来寺外叩门,形容憔悴,风尘仆仆,与仆二人搀扶一人欲往投宿。徐施主称此人乃天台山国清寺静闻和尚,因与其在洞庭遇险、湘江遭劫,故此身受重伤,急需救治。”</p>

“细问之下,才知徐施主与其相期入滇,一路同行,却不想竟遭此噩。老僧见其文引无谬,便带其进入寺中挂单,延医问药,竭心尽力。然而静闻和尚伤势颇重,又得痢疾,以至于积垢遍体,遗臭满室,唯有寺僧宝檀颇为殷勤,能不避垢秽,昼夜操劳,故而徐施主颇为动容。”</p>

“静闻和尚久病难愈,徐施主便与寺中主持商议,将静闻和尚暂且安置此处,留下银钱以资日用。方丈随即应允,而静闻和尚却执意入滇中鸡足山,屡屡索要鞋、茶不已,也是徐施主多方劝谏方才作罢,暂且同意留待静养……”</p>

青竹长老缓缓诉说,将一桩十几年前的旧事当着众人提起,其中穿插的细节油然在目,绝无编造附会之可能。</p>

安仁上人听着青竹长老的描述,也回忆起了这个素未谋面的和尚。</p>

这位静闻和尚,乃是奉天台山国清寺主持之命,携自己刺血二十年书成的《法华经》,发愿要不远千里亲自送至鸡足山迦叶祖师座前。</p>

然而他被安置在南宁崇善寺之后不久,伤势发作重伤不治,因其曾交代徐霞客“若不能以身至鸡山,其必以骨至”,故而徐霞客亲自护送静闻骨灰、经书前来,至此,静闻矢志鸡足山的宏愿才最终得以实现。</p>

对于有如此宏愿意力之人,安仁上人向来都钦佩不已。静闻和尚弘毅不退,即便最终力有未逮,仍堪为当世奇人;而徐霞客的重信守诺、不畏险阻,最终将其经文、遗骨安葬在此,也足让安仁上人动容。</p>

念及此处,安仁上人不由得转头看向了瘫痪昏迷的江闻,似乎又想起他先前那个颠倒离奇的梦境。</p>

安仁上人分明记得,自己发下舍身大愿后跳崖而死,耳边的风声猎猎犹然可闻,恍惚间又看见他正身处一处纯白澈净、天地混同的空荡世界之中,而江闻正一脸无奈地站在他面前,身上披着粗陋不堪的百衲袈裟,嘴里嘟囔着什么你们尘缘未了,本就该乘愿而回,我欠你的舍身大愿,正好再还给你。</p>

随后记忆模糊,安仁上人只记得江闻又交代了一番说辞,告诉他需如此这般,安仁就在华首岩上幽幽转醒,而品照小和尚不久后也从山路上昏昏噩噩地走来,并说出了和安仁一样的经历见闻……</p>

吴之茂听得有些不耐烦了,出声打断了青竹长老的回忆追溯。</p>

“青竹和尚,我敬你年长才允诺说下去,可你念叨这么多,并未见什么命案蹊跷之事——这静闻和尚分明是到你那儿的时候,就已经生命垂危了。”</p>

年迈的青竹长老年老气衰,喘息片刻,直至四川总兵吴之茂将话说完,才侃侃答道。</p>

“阿弥陀佛,非也非也。徐施主乃是在崇祯十年丁丑的九月二十三日,入别静闻僧而启程。随后,寺僧十月乃于壶关遇徐施主,告之曰「静闻以前月廿八子时回首」,徐施主因此悲痛不已,连夜返回南宁。”</p>

说到此处,青竹长老重重地咳嗽了一声,似乎前日鸡足山阴的毒瘴过于浓烈,年迈的身体难以抵御侵袭。</p>

可他此时老迈的眼神,却随着咳嗽猛然锐利了起来。</p>

“然而此事真相,只有老僧知晓……”</p>

“自徐施主启程之后,老僧见静闻念意甚笃、每日西望,心中颇为不忍,便自付药资延南宁城中名医问诊,当日以清六丸、温六丸合三白汤服用三次,痢疾随药既止,静闻病态更愈。”</p>

“然而九月二十三日子夜,静闻胃口稍佳,向老僧处索食,老僧遂以二豆饼相予,闭户归舍。谁知当夜静闻和尚口吐白沫,次日竟头足相就如牵机状,暴毙已久。”</p>

“老僧心知不妙,遂遍查寺中僧众,发觉寺僧宝檀形状诡异,言谈不明,且当天曾在静闻处殷勤送水,便于无人处强索之故。”</p>

“谁知宝檀见老僧撞破,辄作盗贼面孔向余曰:‘僧死,明日安窆,如何查得?”’随后以索自锁,且以锁老僧,‘汝谓我谋死僧,我恨不谋汝耳!’”</p>

“老僧自忖我为典座僧,且豆饼为我所送,一旦官府知晓搜捕案犯,南宁知府昏庸,三木之下老僧与宝檀必会瓦砾同归。又有本寺住持从中调停,便只能将此事搁罢。”</p>

“哎,没想到一念之差,竟然终成老僧心中罪愆,为之犯下诸多过错……”</p>

吴之茂听到这里,猛然抬高声调说道:“青竹和尚,你既已知晓真凶,那此事岂不易耳?快告诉本官这个宝檀和尚身在何处,我只消派一悍卒,便能将他捉拿归案!”</p>

然而青竹和尚却沉声说道:“阿弥陀佛,启禀吴大人,宝檀心知老僧对此事耿耿于怀,不久便还俗而去,在城中做强买强卖的营生,随后李成栋于南宁谋反,留守陈邦傅专横跋扈、豪强徐彪野心勃勃,陈、徐两家因故大肆杀戮,血洗南宁城。</p>

“宝檀见风使舵,趁机投靠陈家,大肆奸淫劫杀,到处挖坟掘屋。随后徐彪拼凑乡兵攻占南宁,在邕江下游、长塘对岸的逃军山下,抓住宝檀斩首示众了,这也算是自业自得,报应不爽。”</p>

吴之茂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对青竹长老呵斥道:“荒谬!既然真凶已经伏诛陨首了,你这老和尚又何故在此饶舌做态,惹人讨厌!来人,速速拉下去扔到山门之外!”</p>

被一番说话耽误这么半天,四川总兵吴之茂已经相当烦闷,他深知兵贵神速的道理,纵使他手上的牌码非止一样,今日有绝对把握按平西王爷的命令一举斩下悉檀禅寺,但既然噶举僧派这张牌已然打出,就必须尽快见效。</p>

然而此时,被下了逐客令的青竹长老却不慌不忙,面对着一涌上前如狼似虎的士卒熟视无睹,转头又对吴之茂陈述道。</p>

“大人且慢,虽然宝檀已然伏诛,但谋害静闻和尚的真凶另有其人,且就在今日的法云阁中!”</p>

一番言语如刀劈斧砍,掷地有声,一转先前青竹长老年老体虚的颓败模样,双目中多年蕴藏的执直如火山爆发,所看之处众人无不面面相觑、议论纷纷。</p>

“老僧当初延请南宁名医莫清利前来问诊,莫大夫一眼便看出静闻和尚所得之痢疾,是餐食饮水中被人下了微许马钱子所致,乃至积日成疾、险致夭瘥。只是莫医当日担忧贼人在侧,祸及自身,故而开完药方急急离去。”</p>

“而宝檀僧也是被人指示,受其私贿,故而暗中下药,原本只消再下三五时日的毒,静闻僧自然会因药石无功、亏虚而死,就算衙门仵作收尸查验也难以发觉。可此人想不到宝檀貌似忠厚、实则贪暴,在徐施主一行走后便原形毕露,急于干没静闻随身银钱并衣箧,竟然将马钱子尽数投下,这才露出了破绽!”</p>

青竹长老须发尽竖、额筋浮张,显得义愤之际,以手中竹杖撞地说道。</p>

“老僧也是数年之后再遇莫医,由他指点才醒悟背后另有恶人,思来想去便启程前往鸡足山,急于告之徐弘祖施主要多加小心。然而到达鸡足山后,弘辩方丈言说徐施主两足具废、心力交瘁,已于崇祯十四年正月溘然长逝。”</p>

“老僧多年来罪孽深重,自思忏悔,今日就算是死,也要将真凶公之于众,以慰徐施主、静闻僧的在天之灵,还朗朗乾坤一个公道!”</p>

言罢竹杖一挥,直直指向了噶举僧派座次最首的堪布喇嘛,沉声怒喝道。</p>

“事已至此,你还不肯认罪吗!?”</p>

被人在众目睽睽之前如此指认,满座皆是愕然,就连噶举僧派之中也议论纷纷。</p>

只见领头赞善、护教喇嘛更是眉头紧皱,露出思索之色,唯有残丑无比的堪布喇嘛面色如常,猛然顿住手中经轮,淡淡说道。</p>

“青竹,你身为出家人竟然诬陷攀告,悉檀禅寺到底是给了你多少好处,才会连老脸都不要了。”</p>

众人惊异困惑片刻之后,也逐渐冷静下来,眼下这种情况,貌似不过是双方在互泼脏水,悉檀禅寺看来破局之策,是想方设法将噶举僧派如今的领头人拉下马来。</p>

但这招未免也太过昏劣。</p>

堪布喇嘛看上去年纪颇长,骨骼畸形,他一个康藏之地的老喇嘛,怎么会跑去谋害一个流寓两广的和尚?</p>

再者说了,就算他们手上有十成十的证据,如今断案决冤的是平西王府的人,只要吴之茂故作昏庸,将这件前明旧事和稀泥了,悉檀禅寺纵使有通天的本事,也不过是做无用功。</p>

然而此时,安仁上人眼中猛然爆发精光,似乎猜到了他们想要说什么,而弘辩方丈也在此时主动站了出来,朗声说道。</p>

“事到如今,竟然还想抵赖。你大可以自己说说,你的真实身份究竟是噶举派堪布喇嘛,还是徐施主的逃奴顾行!”</p>

安仁上人浑身剧震,愕然看着堪布喇嘛缓缓站起身来。</p>

只见他头戴明黄僧帽,脑袋上满是肿块与异色斑点,嘴唇兀自外翻着,脖颈长着硕大瘤子,更是连形状都几乎看不到了,使他的脑袋只能畸形地偏向一边,盘坐双足虽然健全,双手指节却如鸡爪一般扭曲着,模样残丑得令人几欲作呕。</p>

但在这些畸形扭曲模样底下,是一双安仁曾经很熟悉的眼睛。只不过这双眼睛,当年全然充斥着病痛、绝望带来的谵妄,如今却积淀着常人无法窥见的隐忍与寂末。</p>

—————————</p>

许多年前,安仁上人与师兄弘辩,曾奉命前去寂光寺迎接徐霞客。但那天的他们在柴房中,看见床榻上隐藏蛰伏的凸起,正用躯干勉强在缓慢蠕动,根本分不清前胸还是后背的位置,似乎偶尔还有几处不规则肉块凸起浮现。</p>

被吓破胆的寂光寺僧众讷讷不语,避之不及,只能在惶恐不安中徒劳用许多的棉被堆压,以期克制住某些不祥的事物诞生。</p>

直至现在,安仁上人还记得很清楚,当时床被之间压盖着的并不是徐霞客,而是眼前这双熟悉的眼睛的主人。那时他的身体早已没有了“人”的轮廓,只剩一团腐败霉菌在悄然滋长,随时可能冲破“封印”……</p>

“果然是你,逃奴顾行!”</p>

安仁上人戟指怒目,“当年你随徐弘祖施主上山,却骗走匙钥擅启箱篚,私窃钱财手稿诸多事物逃匿下山,可计之物就有黑香白镪十两、黄金四两。随后徐施主忧悴至极,双足并废,回家之后悒悒亡故!”</p>

这么多年过去,没想到当初恐怖瘴疠缠身的顾行,已经变了个残丑无比的恐怖模样,兼之披上僧袍扮作喇嘛,一时间鸡足山众人竟然全未能察觉。</p>

可千夫所指的堪布喇嘛只是凝神旁观,将悉檀寺僧众的汹汹群议置若罔闻,冷笑之间也不言语,眼神扫过了四川总兵吴之茂。</p>

“咳咳,诸位暂且安静。依弘辩方丈所说,这噶举僧派的堪布喇嘛乃是江阴徐弘祖家的逃奴。当初窃金而去,依典刑所制应付有司论罪,如若查实罪加一等,主家可打死勿论……”</p>

明朝时期蓄奴成风,到了弘治年间“王府并王亲仪宾之家,畜养奴脾家人之类,比之旧制,或多逾十倍”,并且对于他们的人身权利毫无保障,有一位藩王下属打死了六名家奴,惩戒手段也不过是罚去两年俸米。</p>

而奴仆如若控告自己家主,乃至于殴骂、伤害主人,就要受到从重治罪,例如盗金叛主之奴一律打四十大棍,乃至即时打死。</p>

吴之茂眼珠微转略一思忖,便懂得该如何应对此事了,“可此人关系康藏边事,你们即便言之凿凿,本官也不能只听信一面之词,否则错上加错,前有妙宝法王之事仍未了去,后面又拿堪布喇嘛下狱,本官也无法跟王爷交待……”</p>

现在明眼人又看出来了,悉檀寺一方是想要通过检举堪布喇嘛,使得噶举僧派不攻自破,借此缓解外部压力,</p>

但话说到这,吴之茂拉偏架的意思已经非常明显了,只要倚靠「边事为大」的借口,他便进可欺压悉檀禅寺,退可为噶举僧派脱罪,彻底把这些东西搅浑,好让弘辩方丈的一番努力白费。</p>

但弘辩方丈听闻驳斥推脱的言语,却神色从容地反问吴之茂。</p>

“吴总兵,您的意思是边事大,还是刑事大?”</p>

吴之茂一脸肃容地回答道:“如今外敌眈眈、争扰不休,王爷此番前来云南驰马讨贼,那自然是边事为大。”</p>

弘辩方丈却露出了释怀的表情。</p>

“那如果此事与边事无关,就能付刑事论处了——老僧所言不差吧?”</p>

吴之茂点了点头,还是一脸任你天花乱坠,我自清风拂面的模样。</p>

“阿弥陀佛,那老僧便知晓该怎么做了……”</p>

先前的法云阁外,一直有小沙弥在徘徊来去,却碍于剑拔弩张不敢入内,弘辩方丈此时面沉如水,拍了拍手掌,竟然又有一行数人从法云阁外大步踏入。</p>

这几人都穿着他们穿着厚厚的外袍,当先两人体格剽捷,眼里满是审视与机警,就像一群脱狱而出、不敢见人的囚徒,而衣饰迥异中原风貌,面容绝类品照和尚,赫然是群麼些族的来人。</p>

“司格哥哥,剌木哥哥,你们不是向来在木家当值背箭吗?今天怎么都来了!”</p>

随着品照惊呼出声,众人才知道所到之人竟然是丽江土司木家的亲卫,可木家家主被吴三桂以谋反的罪名扣押,整个木府也被派兵重重把守——眼下木家自己都已经自身难保了,悉檀寺的弘辩方丈这又是发了什么疯,才要再惹上一身骚?难不成是病急乱投医,债多了不愁?</p>

“阿掝林!祖先保佑,你没事就好……”</p>

木家两名侍卫对品照恭恭敬敬地行礼,似乎对于他安然无恙也感到相当的欣慰,但此时没有再多做寒暄,“今天我们两兄弟,其实是奉命护送要人前来。”</p>try{ggauto();} catch(ex){}

弘辩方丈宛如园中那棵斑驳不材的老树,在无数的年轮刻划之下,已经对世间的险恶风雨司空见惯,转头朝着吴之茂凛然问道。</p>

“吴总兵,老衲今日可以对天发誓,悉檀寺绝对不曾杀害妙宝法王——如若不信,便去问问噶举派的诸位高僧吧!”</p>

木家护卫之中的那人,此时终于摘下了厚重的斗篷,露出了文质彬彬、面白无须的模样,解袍的手指纤细修长,看着就像一位养尊处优的文人雅士,只有在眼角、手掌密密细纹处,才能看出岁月流逝的痕迹。</p>

但下一刻,面对着这位毫无气势的文人雅士,噶举僧派之中有人竟然发出了极为激烈的喊声。就算是瞧见天崩地裂,这些喇嘛也不该如此震惊失态才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