憨厚青年叫石玉刚,任职金华捕头,身份很不一般。
他一说话,其余三十余位捕快大半都是微微点头,似乎极为认同。
还有一些人壮着胆子道:“魏总捕,石捕头说的在理,只是死了一个名声狼籍的神婆,没必要天还没有大亮的就钻山林子吧,金华城外可不安生,还是等仵作察明死因,立案之后,听府台大人的指示去办要好一点。”
“是啊,是啊,请总捕三思。”
如今的天下,什么怪事都不算怪事,会驱使厉鬼的神婆都被切成一片一片,很显然不是寻常案件。
这些捕快,办起案来虽然全都是咋咋唬唬,似乎天不怕地不怕的,但其实没谁是傻瓜。
明摆着有生命危险的事情,谁都不想去干。
保不齐,一进林子就有一张血盆大口在等着呢。
太吓人了艾玛。
憨厚青年身材高大壮实,看起来就如一堵山石立在场中,满是厚重。
他手中提着一柄六棱铁锤,一脸轻松,力气很是不小。
听到众位同僚附合,他也不为己甚,只是笑吟吟的等着魏总捕决断。
做事不能急躁,最忌操切,表达过自己的立场之后,就不必再多说话。
反正凭自己一身本事,今日之事,还真算不上太过危险。
最重要的是,从神婆的碎肉块中,石玉刚现了十分惊奇的事情,那堆碎肉很眼熟啊,种种痕迹都在表明,他认识这种攻击,那种撕裂空间无坚不摧的剑法。
魏进魏总捕的脸色一下黑沉下来,他深深的看了一眼石玉刚,心想这傻小子怎么一病起来之后,就如变了个人一样,做事方式不再象以往那般直来直往,会顺势用力,借力打力了。
更是很会刁买人心。
“这也是个威胁。”总捕头沉吟着没有说话,进退两难了。
他总不能说,自家师兄昨晚办事一宿未归,师门已经得到噩耗,传讯让他严察死因,找到凶手并不计代价报此血仇。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魏进在金华虽然算是一号大人物,但比起明心道人在师门长辈那里所受到的宠爱来说,却很是有些不如的。
这份谕令,他根本就不能违背。
是不可推托的任务。
“明心那家伙常年给师门做一些阴私的事情,气质阴沉诡谲,按理说,在师门中应该没什么人会喜欢才对,但他偏偏又深得掌门师伯清云真人信重,难不成,还真的是师伯俗家血亲?”
魏进其实也是不得已,他知道这次案件,既是危险,也是机遇,端看自己怎么去把握了。
是富贵险中求,拼一把,还是稳中求胜,得过且过?
现在局势很明朗,底下的捕快明显都不看好继续追查,一意孤行的话很可能会两边不讨好。
费尽心力,反而招来祸患。
魏进拜入崂山道出云观门下,师父取号曰明法,并让他行走红尘,体悟道心,就是指望他能道心通明,法力无边。
结果,他并没有辜负师父通玄真人的一片苦心,不但是一身法术练得极好,而且,在金华城中,也为崂山道立下汗马功劳,挣来了很大的名望,积聚了许多香火。
如今谁不知道,出云观同辈之中最出色的两个弟子,明心明法,心不如法。
当然,为门派做出再多项献,实力再强,其实也并不代表着什么。
也不一定就能得到高层的信重,得传妙法。
这是一个很纠结的事情,若说魏进对明心道人不心怀怨恨,那是假话。
凭什么,那家伙什么功劳都没有,却可以获传门派根本法,而自己只是学得一些杂学和体术。
如果一直这么下去,最后的成就,自己多半是比不上明心的,这是一件很忧伤的事情。
所以,对明心身死这事,他其实是很高兴的。
但这一点却是不好表现出来。
无论怎么样,他也得装出很难过很难过的神情,表现出师门恩重、兄弟情深的姿态。
这仇还真不得不报,否则就是自绝于山门,以后前途堪忧。
因此,他还是决定要进山。
“那也行,其他兄弟就留在原地接应,以防万一!但石捕头、洪捕头两人武艺高强,身怀绝技,却必须随某进山,府台大人那里,可是不好交差呐。”魏进斟酌着说道,语气却铿锵,不容置疑。
想要置身事外,想都别想。
魏进能做到总捕,这些年来一直屹立不倒,当然不得简单人物。
此时虽然被人挤兑,却并没有表达不满,字字句句都是正理,让人不好推脱。
洪捕头是一个挎刀的精瘦汉子,缩着脑袋没有表意见,此时听到大帽子压下来,直呼晦气。
他一直保持低调,随风两边倒,却不料仍然逃不过去。
的确,出了人命案子,而且死了十多人,没有个说法,知府大人那里可不好应付,指不定,这身皮就保不住了。
府台大人聂文臻是天启二年进士出身,十余年历迁升任正五品金华知府,官运说不上有多亨通,但比起一些同年来说,其实也算是极为不错了。
他这人极为爱惜名声,信奉孔孟之道,平生不论鬼神,治下严苛,是眼睛里揉不得半点沙子的人物。
这是他的行事风格,也是他的升官法宝。
这么一个人,要说对百姓是一件好事,也不尽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