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日后的郦山。</p>

他们最终还是没有等到顾瑾珩的援军。</p>

韩睿泽算着时间，缓缓走向他的马，解了拴马的绳子。</p>

伸手抚了抚，捋顺了它头顶褐色的鬃毛，瞧着那乌黑圆大的眼睛。</p>

他轻叹了口气，牵着马走向裴奈。</p>

着黑银色战衣的女子立在枯石旁，纵目东方朝阳的方向，看着委实有些凄凉。</p>

他猜得到裴奈此时的低落。</p>

然而时不待人，邬族大军离此越来越近了，他终还是开了口：“该走了，我们不能等了。”</p>

裴奈点了头，转身去牵马。</p>

那般黯然神伤。</p>

......</p>

他记得，</p>

裴奈和他说的最后一句话，是在巨石阵前。</p>

她吩咐完任务，又嘱咐道：“一定要给林华将军指清接下来的路，莫迷了方向。”</p>

他刚点了头，转身继而又被她叫住。“等等！谨慎行事，注意安全。”</p>

“好。”他应下。</p>

可她让他注意安全，却不顾了她自己。</p>

他和弓弩箭队卧在高地之上，看着远处她与拓跋霍的对决。</p>

没有命令，他便不能有任何多余的行动。</p>

没人知道那场战斗他是怎么熬过来的，只期望着林华将军快些，再快些。</p>

裴奈和拓跋霍二人的动作太过迅猛，外围的人透过尘土四散看得迷朦。</p>

多数士兵参军时长尚短，未曾见过传说中的一枪扫天下是何等情形。</p>

一介女子对上上三山西寒孤刀，竟能丝毫不落下风。</p>

他看见周侧士兵目光中深深的震撼......</p>

是啊，裴奈是谁？</p>

是极少数能让他佩服之人。</p>

当拓跋霍破开裴奈的攻击，重劈在裴奈铠甲上时。</p>

韩睿泽心里颤得厉害，险些叫出了声。</p>

裴奈受了伤。</p>

极致的红衬得她那时妖冶不可一世，抹开唇侧的血。</p>

她又接了上去，将一招一式都挥洒如虹。</p>

林华将军带兵围至的瞬时，三方齐发。他们占尽了优势，几乎定了胜局。</p>

可谁能想到裴奈为了减少伤亡，选择了与拓跋霍同归于尽。</p>

韩睿泽永远记得那一刻。</p>

高崖之上，他喊着她的名姓，眼看着他最心爱的女人死去。</p>

血漫了一地。</p>

裴奈就这样倒在血泊中，可他......却过不去。</p>

邬族最后被全歼。</p>

裴奈的死让将士们难掩愤怒，甚至连林华将军都没有阻拦。</p>

当韩睿泽终于下了高地，裴奈的尸体已被安放好，似乎每位士兵都寻了块石头，垒在她身边。</p>

他就踏过那些石头，走了过去。</p>

那是他第一次拥抱裴奈，却触不到一点温度。</p>

近一半的裴家军自愿跟随着他离开。</p>

他们带走了裴奈的尸体。</p>

一路向南，植被也愈来愈繁茂。</p>

寻了处风景极佳的地方，背靠着主山脉，四侧流水潺潺，山环水绕，亦有朝山案山相护，藏风聚气，风水甚好。</p>

他们将裴奈埋在此处，可他却执意不让立碑。</p>

他还没忘，战后传来了消息，顾瑾珩已胜萧彬，收复了云城。</p>

顾瑾珩的外甥萧逸，不久就将龙袍加身，荣登大宝。</p>

人人心明，萧逸尚还年幼，如今这天下的一切，又何异于掌握在顾瑾珩手中？</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