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叔叔家住在丽泽桥西侧一片刚落成没多久的新住宅小区。
三十多层的塔楼,他家住七层一户西北向的三居室。因为席老师胆子小,怕坐升降电梯,我俩是爬楼上来的。现如今,燕京房价虽是在跌,可依然寸土寸金,这么套格局不错的商品房,没有二百万是决然拿不下来的。我心知此行艰难,跟周大爷不同,看得出,吴叔叔家根本不缺那几万块钱,至于残片能不能到手,我心里实在没底。
叮咚……叮咚……叮咚……
按过他家门铃,席老师眨着清澈的眼眸瞧着我:“破瓷片真不值钱,现在回去还来得及。”
“到都到了。”我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您放心,肯定不给您添麻烦。”
咔嚓。
墨绿色的厚重防火门开了,门缝里挤出一股浅浅的鱼腥味。
那个我跟电视里见过一面的吴叔叔正站在门口,不到五十岁的样子,长脸,高鼻梁,很有种成功人士的风范。他先是奇怪地看我一眼,也没多问,开了防盗门让我和席蔓莎进屋,等我换好拖鞋,吴叔叔才在我身后问道:“席老师,这位是?”
他应该很喜欢观赏鱼。
我看到客厅的北面和东面的墙壁上架满了隔断玻璃鱼缸,少说得有十多个,都是带底柜、过滤器和灯箱的那种,旁边的长柜上有网兜,有海盐,有鱼虫。往鱼缸里一瞅,七彩神仙鱼,美洲短鲷,蓝剑沙,金龙银龙,巴西龟……
养鱼不错,能修身养姓。
席蔓莎叹了口气,“我们班的学生,叫顾靖,也不知道从哪听说您家有古瓷残片,就非要跟着我过来看看,嗯,你们聊吧,小东在里屋呢吧,我去给他补习功课。”说罢,席老师便踩着栗红色的高档木地板朝左手边的小门走去。
待席蔓莎进了屋,吴叔叔招呼我坐在客厅的黑色真皮沙发上,倒了杯茶。
我为刚刚席老师的话补充了一句:“吴叔叔您好,冒昧打扰了,嗯,我是从周大爷家听说您这里有一片元青花残片的,如果可以,能不能让我看一看?”
“我知道你,周叔叔的残片就是你收走的吧?”吴叔叔脸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把水果盘子向我这边推了推,里面有切好的猕猴桃,香蕉,西瓜,“他昨晚给我打电话了,说把他儿子臭骂了一顿,呵呵,估计现在还生气呢,你不知道,这个瓷片是我一忘年交白叔叔送的,嗯,看看没问题,但卖是不可能的。”
从那期电视节目里我就知道吴叔叔和周大爷是两个重感情的人,因为在记者的跟踪报道中,白大爷的儿子几乎只是表明了来意,吴叔叔跟周大爷便分文不取地将古瓷片还给了他,没要一分钱。
在吴叔叔卧室的床头柜里,我看到了元青花残片。
这片古瓷包含了一部分瓷口和三个纹饰装饰层,镶着蓝花,比周大爷那块大上些许。
我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久,恋恋不舍地放回去,转头问了句废话:“能割爱让给我吗?”
“刚刚已经说过了。”吴叔叔笑着摇摇头:“不是钱不钱的问题,不卖。”
唉,就知道没那么容易。我心下一叹,一边考虑着如何才能说服吴叔叔,一边与他重新回到客厅,本来的话,这种情况我是理应告辞离开的,可古瓷片对我太重要了,只能厚着脸皮继续跟沙发上坐下。吴叔叔许是碍于席蔓莎的面子,也没有轰我走。我俩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花鸟鱼虫。
没过多久,吴叔叔的爱人买菜回来了,一个不到五十岁的中年妇女,短发,挺精神。
吴叔叔将我要买瓷片的事儿跟爱人说了说,并提到我是席蔓莎的学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