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吗？那岂不是正好…”范宁轻松一笑，带着希兰往排练厅走去。</p>

“你说什么正好？我们今天过来正好？”赫胥黎瞪大了眼睛，大步跟在后面，“你不会是说这种事情登上头条消息正好吧？”</p>

“都正好…”范宁没有回头，当他推开半掩着的排练厅侧门时，又再一次和康芒斯教授碰了个大眼瞪小眼。</p>

“范宁教授，你这是要搞什么！？”康芒斯厚底镜片后的眼睛瞪得比赫胥黎还大，脸上周围挤在了一块，“见鬼，这帮人是从哪过来的？罗伊为什么认识他们？这不会是你叫来的吧？”</p>

只见排练厅内，罗伊指挥着明显有十来个不是学生模样的人在忙碌着，有人从推车上不停卸下各种复杂的器材，有人负责组装，有人趴在地上接线，还有一个家伙拎着一支小号走走停停，在不同的位置上到处试吹，好几个位置都架起了拾音电极麦克风。</p>

已到场的同学们有些在好奇打量，有些在茫然挠头，只有新来的专职谱务贝琳达，专心在各处谱架上分发乐谱。</p>

“卡洛恩？你这是…要录唱片？”赫胥黎感觉自己看懂了，又感觉好像还没看懂，“我们不是要开音乐会吗？你录唱片干什么？而且乐团的水平，包括现在的排练进度，应该还没达到可以出唱片的水平吧？”</p>

“准确地来说，是‘预告片’。”范宁微微一笑，不过他觉得教授们可能理解不了这个词，于是又进一步解释道，“仅针对我即将首演的新作，仅录一小段，届时我会让几家广播公司以此为音乐背景，在开票日前几天播报广告…”</p>

希兰问道：“你请了霍夫曼唱片出版公司的人？拥有帝都三大权威音乐媒体之一《霍夫曼留声机》的那家公司？…说起来，爸爸年轻时在出版《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唱片一事上，有考虑过他们，不过处于各方面原因，合作并未达成。”</p>

霍夫曼唱片出版公司作为提欧莱恩唱片业的顶级代表，价格偏贵，提成偏高，而且对于出版者的甄选存在一定门槛，他们一般不接受此前未有反响作为参照的新人合作意向。</p>

“嗯…这还得感谢罗伊小姐帮我牵线搭桥。”范宁说道，“我给他们看了总谱片段，加之仅仅录制片段，并非出版销售之用，他们就答应了这个不违背原则的请求，较短的时长和录制周期，花的钱也没有想象中那么多…”</p>

至于演出当日的录制，虽然之前范宁托罗伊打了招呼，但他们表示还是得先看看反响，不过范宁这也有备选的唱片公司。</p>

…录制预告性质的片段去投放电台广告？几位教授只觉得这种思路闻所未闻。</p>

帝国近几十年虽然广告业发展迅猛，但涉及领域多是寻常工业商品，在艺术领域的营销对大家来说是一个陌生的概念，提起如何增加音乐会热度的问题，所有人的常规思维都是提高业务水平、打通媒体关系、寻求大师合作以及缓慢积累口碑。</p>

但他们从逻辑上理解…针对带有首演环节的音乐会，如此操作似乎确实可以影响到门票销售情况，只是这需要具备上乘的质量才能起到正面效果，不然可能起的是反作用。</p>

这位新来的常任指挥，对他的新作品如此自信？</p>

他的《第一交响曲》确实收割了一波眼球，但是…</p>

“卡洛恩，我不是质疑你的作曲能力，只是一首大型管弦乐作品动辄三四十分钟起步，哪怕你仅仅选择展示第一乐章，也是十五分钟…你在电台里面能投放多少秒？30秒？50秒？…100秒到顶了，这别人能听出来什么呢？”</p>

赫胥黎的这点质疑不无道理，康芒斯和另几位教授也深以为然。</p>

就拿范宁他自己的《第一交响曲》直接举例，这首作品在电台里预告播放一分半，连引子都没结束，恐怕所有人都是懵的。</p>

“放心，你们待会听听就知道了。”范宁神秘一笑，“有些作品，一分半听不出所以然，而有些作品，把它在一分半处掐掉，可能听众会心里痒到睡不着觉…”</p>

不然自己为什么要选这首曲子呢？</p>

范宁早有考虑。</p>

“别说这么多了，让我先听听你的排练效果。”康芒斯扶了扶眼睛，语气逐渐严肃，“音乐会可不止一首曲目，演奏水平上不去，首演大师级别的新作都是枉费功夫…范宁教授，今天副校长也在场，我再次重申此前对你说过的，如果我发现你的排练成效不尽如人意，我会要求你撤销那些盲目激进的方案。”</p>

“您有没有发现，大家已全部入场？“范宁却是如此问道。</p>

“全部入场？没错，怎么呢？”康芒斯疑惑道。</p>

不过他过了几秒后，随着另外几位教授的目光，一起看向了指向七点五十分的时钟。</p>

老指挥家眼里闪过了难以置信的神色。</p>

这群学生们之前是个什么样子他还不清楚？</p>

这是发生了什么？</p>

范宁没有再说话，他登上指挥台：“我们先来一遍斯韦林克《莱毕奇的夏夜》。”</p>

手势下落，大提琴和低音提琴响起6/8拍的拨弦声，E大调的如歌行板徐徐奏出，木管的柱式和弦不仅音色温润统一，而且突出了和弦中暗含的第二旋律线，一幅荡漾着丝丝甜意的夏夜街景，就这样展现在听众们面前。</p>

“这出来的声音，完全不像这个乐团啊！？”几位教授马上就察觉出了区别。</p>

虽然这一段难度比较简单，但是这…这也太细节了吧？</p>

而当中间富有戏剧性的暴风雨场景插部到来时，弦乐声部激烈却整齐划一，定音鼓声酣畅淋漓，那充满肃杀和暴力感的铜管响彻之际，其余声部的音响平衡却仍然得以维持…尤其是尾段的复现，他们竟然在基本相同的音乐材料中，听出了更为复杂微妙的处理和心境…</p>

怎么十天的时间，已经有了点入流职业交响乐团那味道了？</p>

几位教授的目光已经陷入呆滞。</p>

十分钟的音乐过去，指挥棒落下，几声稀疏得可怜的掌声响起，卡普仑发现自己是唯一一个鼓掌叫好的，尴尬地把手收了回去。</p>

没给几位教授组织语言的时间，范宁微微一笑：“接下来请我们的独奏家上台吧。”</p>

“《e小调小提琴协奏曲》，题献希兰·科纳尔小姐。”</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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