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露出了下面青黑色的剑身来。
剑上那些被张小鱼撬出来的,被西门砍出来的各种豁口,在此时倒是小了许多。
剑身也许轻了一些了,也许只是自己的错觉。
南岛甩了甩剑上残余的灰烬,轻声说道:“也许快了。”
乐朝天倒是颇为期待地说道:“好,那我等着看师兄那一剑。”
二人闲聊了一阵,一转身,便发现一袭红衣便站在不远处,背着剑,看着地上那些方才被激发的剑痕,看起来倒是有些兴趣的样子。
清冷的人自然不是对万事万物都清冷。
那样的人叫做摆烂的人。
乐朝天轻声笑着拔出剑来,走到了峡谷一线天光的另一边,看着青椒说道:“怎么样,要来场落叶试剑吗?”
青椒并没有拔剑的意思,便站在那里看着那些剑痕平静地说道:“虽然看得出来这是带了限制的东西,但是就算这样,你也不会是我的对手。”
乐朝天也没有争的意思,于是收起剑向外走去。
“你去做什么?”
南岛在后面看着乐朝天问道。
“去看看伍师兄的小白菜有没有好好照料。别到时候一场霜打来,全冻坏了。”
乐朝天现在满脑子都是火锅,本来好不容易静下心来,结果被路过的两小只打断了一下,剑都没有什么心思练了。
南岛看向了还在那些剑痕旁的青椒,沉默少许,说道:“难道你要和我来一场?”
青椒平静地说道:“你确定这次能够赢我?”
南岛皱了皱眉,说道:“什么意思?”
青椒唇角动了动,又很快的恢复了平静,转过身去,同样向着峡谷外走去。
“你昨日写信的时候,你师弟在旁边看,下意识的念了出来。”
少年握着剑站在峡谷里,耳根绯红。
......
乐朝天倒是不知道峡谷里后来发生的事,他甚至不知道昨天自己是不是真的把南岛的情书念出来了。
当少年提着剑杀了他的心都有了的时候,乐朝天还蹲在菜地乐呵呵地和小白菜说着话。
小白菜啊小白菜,你们一定要坚强啊,可不能在大雪来之前的风霜里冻死了啊!
你们谁要是挺不过去,就和我说一下,我提前把你们挖出来藏好。
虽然小白菜火锅,还是新鲜的好吃,但是你们要是实在挺不过去了,我也只能勉为其难吃点病恹恹的了。
......
乐朝天就这么碎碎念念了老半天,伍大龙来的时候,差点以为是小白菜成精了。
下意识的就要催动剑诀念着诸如‘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之类的剑名。
好在才念了‘弃我’两个字,伍大龙便反应了过来,这他妈的是乐朝天这小子蹲在地里。
乐朝天也被吓了一跳。
你想啊,你好端端的对着小白菜说着,你们要是挺不过去,就和我说一下。
然后唰一下,一柄寒光凌冽的剑便插在了自己身前。
这对于一个老少年来说,会造成多大的心理伤害啊!
好在吓了一跳之后,乐朝天也看见了剑镡之上的‘弃我’二字。
这是倒霉蛋陆小三背回来的第一首诗。
乐朝天对这首喜欢得很。
有事没事便要站在崖边弹着曲子唱一遍。
于是剑湖里最吵闹的那几柄剑便天天在天上镇和岭南来回穿梭着。
对于此事,草为萤只能说干得漂亮。
乐朝天此时看着剑镡之上的‘弃我’,再一回头,便看见了站在菜地边缘也被吓了一跳的伍大龙。
二人齐声说道:“你来做什么?”
伍大龙说道:“我看看有没有什么东西来偷吃小白菜。”
“我.....”乐朝天本来想说自己只是过来看看他们长得行不行,只是当伍大龙那句话说出口的时候,乐朝天便知道这句话大概是不能说了。
说了就是黄泥巴掉裤裆。
于是歪头想了想,说道:“俺也一样!”
伍大龙:“......”
乐朝天拔出面前的弃我剑,站起来便溜出了菜地。
伍大龙在后面无奈地笑着。
乐朝天爬着山道向着峡谷走去,边走还边唱着——
小白菜呀,地里黄呀~
两三岁呀,没了娘呀~
然后刚走到落枫峡谷里,还没来得及和南岛说刚才的事,便见这个撑着黑伞的少年站在天光一线的另一端,锵然一声拔出剑。
“来一场落叶试剑如何?”
乐朝天眉头一皱,觉得情况不对。
于是抱着怀里的弃我剑便向后跑去。
然而剑风浩荡,却是将乐朝天吹回了峡谷中。
“师弟,请!”
乐朝天再度被南岛暴揍一顿。
南岛揍完了乐朝天,便收剑回了小楼。
只留下了乐朝天一脸茫然地坐在一地落叶里,抬手扫着头上的枫叶。
在自己去看小白菜的时候,峡谷里发生了什么?
乐朝天坐了好久也没有想明白,抱着两柄剑便向外走去。
南岛在小楼二楼的廊道上,身周剑意环绕,应当是在蕴养剑意。
红衣女子青椒也在自己木屋的木廊上,低头看着剑,不知道在想什么。
只有乐朝天,看个小白菜被吓了一跳,回到峡谷,又被师兄揍了一顿,唉声叹气地坐在峡谷口,看着人间初冬的群山。
“什么是人间?”青椒的声音却是突然出现在了乐朝天身后。
乐朝天回头看了一眼青椒,歪头想了想,说道:“我不知道。”
红衣女子站在崖边,沉默了少许,说道:“是不知道,还是不想说?”
乐朝天轻声笑着,说道:“确实不知道。”
“为什么?”
“山里的人不知山的全貌,人间也是这样的。人间是很难描述的清楚的,哪怕你用了一生,去仔仔细细的记下你所见的一切,也无法将它形容出来。越是在里面的人,越是难以看清。”乐朝天轻声说道,“只有那些自认不是世人的人,才会笼统的盲目的对人间给出诸如粗俗诸如浅显的定义。”
青椒沉默了很久,这一次的她倒是显得很诚挚。
“你如何知道我是这么想的?”
乐朝天弹着膝头的两柄剑,轻声笑着:“因为修行者很多都是这么想的。”
青椒静静地看着崖边这个弹着剑,似乎随时都会唱起什么曲子来的年轻人,看了很久,问了一个很是古怪的问题。
“上层修行者呢?”
乐朝天平静地说道:“我哪里知道呢?人们各有各的想法,各有各的执着。”
说着,这个年轻人却是温柔地笑了起来,将那柄弃我剑向着山下抛去。
“但我知道,修行者都想往上而去。”
“谁愿意低头看着人间。”
“谁就是圣人。”
这个被乐朝天评价为穿得霞云热烈,活得远山清冷的女子,却是怔怔的站在那里,不可思议地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
只是还没有等她问什么,乐朝天便已经将手里的葫芦丝递给了她。
“你会吹曲子吗?”
“会。”
“洒脱一点的。”
“好。”
于是曲声自峡谷而起。
乐朝天击剑而歌——
弃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
乱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烦忧。
长风万里送秋雁,对此可以酣高楼。
.......
泠泠寒光从天上镇而来,从山下溪而来。
落在崖坪。
也是落在人间。
青椒一袭红衣,只是怔怔地立在那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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