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股莫名而来的寒意在身后涌动着。
只是那种感觉只持续了一刹那,便消失了。
西门犹疑地看着面前的少年,但是最终什么也没有问。
......
陈鹤坐在听风台上,抱着手里书,有些惆怅地看着人间夜色。
外面战事停歇了,但是陈鹤却也知道,这是暂时的而已。
其实有时候想想,这种焦虑感,未尝不是因为那个叫草为萤的少年从老狗镇来到了人间,好像是要看着什么东西。
所以陈鹤在看见那场战争开始之后,便一直有些愁思挥散不去。
闲云野鹤自然是闲云野鹤,但那也是要人间太***才能安稳地闲适下去。
现而今的这种情况,自然令人惆怅。
陈鹤放下了手中书,发了许久的呆,却是隐隐听见了悬薜院附近似乎有些奇怪的响声,莫非是有人在打铁?
陈鹤有些好奇地想着。
站起来走到听风台边看了许久,那些竹林里也没有看见南岛的身影,这小子又跑哪里去了。
陈鹤放下了手中的书,走出了藏书馆,穿过竹林向着静思湖方向走去。
讲道坪倒是有了不少原先一直没有看见的先生在夜色道边坐着,大概是在闲聊着那场战事。
陈鹤从一旁一一打过招呼,穿了过去,而后便看见了独自一人坐在静思湖畔发着呆的草为萤。
他好像已经在这里发了很久的呆了?
陈鹤有些不确定地想着。
草为萤听见脚步声,也没有回头,这段日子静思湖一直便很少有人,是以来这里的,不是南岛就是陈鹤。
“你怎么还在这里坐着?”
陈鹤走到了草为萤身边坐下,草丛里有些些许虫鸣,面前的夜色大湖颇为宁静,可惜没有月色,只有一些稀疏的星光,不然那一湖落花倒颇有些意境。
草为萤托腮说道:“我不在这里坐着干什么?”
陈鹤想了想,说道:“可以出去走走?”
草为萤向后仰了仰,似乎是想要靠着什么,就像在老狗镇外那片大湖便倚着南岛留下的那棵桃树一般,可惜背后什么也没有,于是草为萤换了个姿势,把腿缩了回来,抱住膝头,倒真像个少年一样蜷坐在湖边了。
“其实早就看过的,先前出去吹了吹风,就当重温一遍了。”草为萤抱着膝头坐在湖边轻声说着,腰间的酒葫芦随着草为萤身体的微微晃荡,里面的酒水不断的撞击着葫芦壁,发出了一种海浪一般的声音。
陈鹤看了草为萤的葫芦少许,又转回头去,看着同样在落花中荡着微微涟漪的湖面,缓缓说道:“那便一直在这里坐着?”
草为萤听着这话有些古怪,转回头来看了陈鹤许久,大概明白了什么,转回头笑着说道:“看来你想走了。”
陈鹤沉默了下来,而后抬头看着夜色,夜色里没有剑光,也没有那种隐隐从城南传来的呼喊,只是许多星光点点,像是萤火虫一般,陈鹤也不确定那是不是萤火虫。
“可能是吧。”陈鹤轻声说道。“我要快乐的闲适的走在人间,但是现在的南衣城,可能很久都不会***静下来了——静不下心来,我便总觉得有些慌乱,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子,觉得有种莫名的亏欠,好像把生命浪费在提心吊胆之中,是一件颇为奢侈的事情。”
草为萤点了点头,看着湖水许久,问道:“那你打算什么时候走?”
陈鹤歪头想了想,说道:“再等会,再看看?如果不是因为这场战争,我大概还会在南衣城待很久,毕竟这是人间比较特殊的一个地方,听着那些打牌的声音,推着小车在街头把豆腐卖给某个或许便是大修的世人,其实也很有趣,但有一点我很好奇,南衣城向来被称作诸河同流之地,为什么这次的战事里,好像很少看见其他人?”
草为萤想了想,说道:“大概有人烧糊涂了,最开始的时候忘记写了,于是便糊涂带过了。”
“?”
陈鹤听着这句莫名其妙的话语,有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
草为萤却是笑了笑,没有再说这件事,看着陈鹤说道:“你先前不是在写南岛的故事吗?后面写到哪里了?”
陈鹤挠挠头,说道:“写到南岛被人追杀,而后召唤出一道从天而降的剑光,颇为潇洒的杀尽群敌御剑而去了。”
草为萤哈哈笑着。
陈鹤看着草为萤问道:“你笑什么?”
草为萤摇着头,从腰间取下酒葫芦,喝了一口说道:“这不像南岛,如果真的是他,肯定在那里犹犹豫豫的纠结着,这个少年依旧懵懵懂懂地走在人间,干不出这么潇洒的事来。”
陈鹤想了想,好像也确实如此。
先前他们商量着怎么帅气而富有意境地杀死花无喜的时候,南岛便干了很多蠢事。
比如兴冲冲地跑出去,结果被人打断了腿,当了很长一段时间的瘸子。
人设不符,确实干不出这种事来。
如果换成张小鱼或者陈怀风的话,倒是有可能。
不过陈鹤和这二人不是很熟。
“不过我很好奇,你是怎么想到从天而降的剑法这段情节的?”
草为萤看着陈鹤颇为好奇地问道。
陈鹤想了想,说道:“大概他整天撑着那柄伞,那次快死了都不肯松手。我就觉得那上面肯定有什么秘密,比如天上其实有什么东西在看着他,一旦被发现了,就会从天上降下什么东西,给他在人间灭口。”
草为萤很是认真地听着。
陈鹤继续说道:“要神秘,然后还要帅气,那么自然就得是一些很潇洒的东西,比如剑。然后我就想啊,比如这样一个场景,南岛被人追杀到绝路,连剑都被打掉了,那个追杀他的人一些得意十分嚣张地看着南岛,说你完蛋了。”
陈鹤说道这里便有些兴奋起来,站了起来,从一旁捡了一根树枝,像是一把伞一样握在手里,模仿着那种场面。
“而这个时候,南岛却是低头看了一眼手中的伞,而后抬起头来,无比淡然地说——你见过一招从天而降的剑法吗?那人还在发着愣,南岛便松开了手中的伞。于是一剑自天上而来,唰地一下将那个人扎得死的透透的。”
陈鹤一面说着,一面松开了手中的树枝。
可惜这里自然没有什么一剑天上来的事,只是树枝沉默地落向了地面。
“怎么样,是不是很帅。”陈鹤看着草为萤问道。
草为萤歪头想了想,说道:“确实很帅。”
陈鹤又坐了下来,颇为惋惜地说道:“可惜南岛这小子有些不开窍,看起来蠢蠢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干出这种事来。”
草为萤笑了笑,说道:“说不定就会呢?”
“对了,南岛呢?这么晚了还没回来,又去哪里逛了?”
陈鹤看了下四周,静思湖这边确实只有他与草为萤,并没有看见一个撑着伞练剑的少年。
草为萤想了想,说道:“他方才在外面和一个天狱的人打了一架,大概被逮走了。”
陈鹤愣了一愣,正想问为什么会和天狱的打了起来,却是忽然想起来那日在听风台上,那个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的南岛与他说过的那些话。
而后沉默了下来。
过了许久,看着草为萤说道:“现在怎么办?”
陈鹤自然没有能力去天狱将人救出来,所以他看着草为萤问着。
草为萤只是喝了口酒,而后把胡芦递给了陈鹤,继续抱着膝头坐在湖边来回晃悠着。
“什么怎么办?”
陈鹤拿着酒葫芦说道:“他被抓进去了,那不是完蛋了?”
草为萤笑眯眯地看着大湖说道:“他爹都不管这些事,你又不是他爹,管这么多干什么。”
陈鹤握着葫芦坐在那里,一脸无语。
草为萤转头看了他一眼,说道:“喝点酒,回去睡一觉,然后考虑一下,什么时候离开南衣城,去找你的闲适快乐的日子。”
陈鹤沉默了少许,说道:“不管了?”
“你能管吗?”草为萤微笑着说道,抬头看着人间夜色,蓝黑色的天空之中星光闪烁,只是却依旧稀疏了许多了。“你只是人间闲云野鹤的过路人,他的故事你自然很难参与进去,相逢一段,然后离去,人间没有不散的宴席的,向来如此。”
“但是他可能会死在那里。”
陈鹤有些沉默。
“他这条命是我救回来的,我自然要负责一点。”
草为萤***静地看着陈鹤,说道:“不是你,而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