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剑天上来第一卷伞下人第一百三十三章暮色照血也是辉煌胡芦抱着剑走到了墓山上,在陈怀风身旁坐了下来,依旧在打着哈欠。
过往那大半个月在剑宗门口抱剑而坐的时间,小胡芦睡得并不好。
“师兄找我做什么?”
胡芦看向在那里握剑而坐的陈怀风问道。
陈怀风依旧***静地看着同归碑,身周剑意与风雨招摇不止。
“先前师父来找过我。”陈怀风轻声说道,“他做了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
“?”
胡芦一头雾水,什么违背祖宗的决定?
陈怀风缓缓说道:“日后师弟你便要接过人间剑宗的宗主之位了。”
胡芦愣了一愣,看着陈怀风的背影说道:“师父不是说那是我们乱想的吗?”
陈怀风笑了笑,说道:“打红中的意思确实是我多想了,但是今日师父来的时候,却是又问了我一次。”
“我说你最适合。”
胡芦歪头看着天边暮色,说道:“这次师兄又是因为什么?”
陈怀风轻声说道:“因为师父说了剑宗的未来要我们自己决定,你年纪最小,想来能够做的决定更能适应一段新的岁月。”
胡芦叹息了一声,说道:“但我不想做咋办,要不师兄你来吧。”
陈怀风似乎愣了一愣,微微转头看着胡芦说道:“为什么?”
胡芦缓缓说道:“我怕我会辱了师门荣光。不管是师兄你还是小鱼师兄,都算是人间天赋绝佳之人,我不一样,我只是一个小小的看门的剑修。”
胡芦说着便是一副愁眉苦脸的模样。
“我没有师兄你们那么强啊,真要我当了宗主,日后人间剑宗还不得被人骑到头上撒尿。”
陈怀风轻声笑了笑,说道:“那是因为师弟你还小。更何况,你忘记你还有很多师兄了吗?”
胡芦当然有许多师兄。
比如陈怀风,比如张小鱼,比如梅曲明。
一整个剑宗都是胡芦的师兄。
哪怕他们终日觉得自己老了,应该安安分分地在人间做上一些小买卖了。
但是他们依旧是十分年轻的。
这也是为什么人间剑宗在近年来有越过磨剑崖成为剑道魁首的原因。
师兄们当然是年轻的。
人生百年,三十岁依旧是年轻的。
谁也不知道那些小道境的剑宗弟子之中,有多少便会在明日成为大道之修。
所以当下是当下,日后是日后。
胡芦愁眉苦脸很久,陈怀风所说的这些他当然也清楚。
“但是好像当了宗主之后就不能那样随意地在人间抛头露面了,我就只能像师父那样趴在桥头睡觉了。”
陈怀风笑着说道:“那是因为师父本就不喜欢打牌。你从他的牌技就可以看出来,全是在瞎打。”
“我以为大家喜欢打牌是师父的原因。”
胡芦若有所思的说道。
“当然不是。大家喜欢打牌,是因为师父的师兄们喜欢打牌。”
“......”
胡芦突然想起了一个极为恐怖的画面。
那这么说起来。
等自己当了宗主之后,陈怀风就是剑宗的师伯。
等几十年后,南衣城不会人手一个保温杯到处乐呵呵地瞎走吧。
胡芦打了个寒颤。
陈怀风古怪地说道:“你在想什么?”
胡芦暴风摇头。
“没有,什么也没有想,只是有点冷。”
“哦,可能是被风吹久了身体虚了,那你回去之后泡杯枸杞茶喝吧。”
“.....”
胡芦匆匆辞别了陈怀风就往山下跑去。
双手边跑边在头顶舞动着。
像是一颗奔腾的大萝卜一样。
太恐怖了。
胡芦一面跑一面想着。
南衣城要真的变成那个样子也太恐怖了。
......
南岛背着剑在南衣城中走了许久才找到张小鱼。
并不在酒肆之中,而是抱着一壶酒,坐在南衣河某处桥头,一身血衣在暮色下看起来颇为触目惊心。
南岛都是愣了许久,才走过去,看着张小鱼的那一身血色。
“师兄受伤了?”
张小鱼回头看了一眼南岛,勉强笑了笑,说道:“没有,都是别人的血。”
南岛撑着伞也在桥头护栏上坐了下来,轻声说道:“那就好。”
张小鱼也答话,只是闷头喝着酒。
南岛便在一旁歪着头看着张小鱼,猜测着可能的故事。
张小鱼喝了许久的酒,身后的鹦鹉洲却是自行出鞘,落在了二人面前,在暮色里悬浮不定。
剑上依旧有血。
暮色照血。
亦是满目辉煌。
“师兄?”南岛看着一旁的张小鱼,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想了想说道:“是剑不好用吗?”
张小鱼摇了摇头,叹息了一声说道:“不是,是剑太好用了。”
南岛心道剑太好用了为什么还这么不开心?
然后便听见张小鱼继续说道:“所以杀人杀得有些快了。”
南岛愣了愣,不知道什么意思。
张小鱼轻声说道:“如果是我自己的剑,肯定不会像这柄剑一样杀得那么快。”
南岛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只好拍了拍张小鱼的肩膀。
张小鱼把酒壶抬到了唇边,却没有喝,只是歪头看着悬在天边的夕阳。
大概是在想着那些黄粱人像是豆腐一样被鹦鹉洲切过的画面。
看了很久,张小鱼才眯着眼喝了一大口酒。
“师弟怎么突然想来找我?”张小鱼转头看着南岛说道。
南岛转回头去,说道:“是怀风师兄让我来的,今日大概是传了一些谣言,然后就和胡芦被一起逮了过去,然后刚才怀风就让我下山了,还告诉我你在城南喝酒,我估计是让我来找你说说话?”
张小鱼愣了愣,却也是想起上午听到的那些消息。
原来是你小子干的?
不过张小鱼现在并没有心情开玩笑。
所以也只是颇为无奈地摇摇头。
“师兄为什么这么不开心的样子?”
张小鱼喝着酒,心想,我今天怎么不开心,因为在我的想象中......
张小鱼叹息了一声,说道:“没什么,只是当初很多的东西我想得太简单了。”
南岛沉默了很久,开口说道:“我当初杀花无喜的时候,其实也想得很慷慨很潇洒。”
张小鱼转头看着南岛。
撑着黑伞的少年静静地看着一河暮色。
“但其实并没有,我在听风台与陈鹤说了一大堆煽情的话,而后故作潇洒地出了院。”
南岛轻声说着:“但其实当时我慌得要死。在那之前,我只杀过一个人——不能说只杀过一个人,而是已经杀过一个人了——一个流云剑宗的人,师兄你当时应该是知道的。”
张小鱼点了点头。
他当时自然知道。
还帮南岛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我以为已经杀过一个人了,再去杀花无喜,应该便不会有那种慌张的情绪。但真的没有。我当时追花无喜的时候,浑身都在发抖,我不知道那是因为什么?”
南岛说道这里的时候,却是愣了一愣。
那段记忆似乎出现了某些原因未知的断档。
所以有些地方变得颇为怪异。
但南岛没有多想。
只当是后来睡了那一觉的原因。
“所以我当时一直在说着各种莫名其妙的话语。”南岛叹息了一声。“与陈鹤所设想的那些很帅的画面一个没有。我当时甚至觉得自己像是一个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
“哪有杀人之事会是潇洒的?”
南岛突然觉得自己的喉咙有些东西,深吸了一口气,才压下了那种感觉。
目光迷离地看着一河南去之水。
张小鱼轻声说道:“是的。”
当然不会有潇洒的杀人之事。
也不会有正义的杀人之事。
所以很多东西,从一开始的时候便是不应该发生的。
“但是师兄你是不一样的。”南岛转回头来,看着张小鱼缓缓说道。
“南衣城的命运在你与众多师兄手里。”
南岛轻声说道:“世人看见师兄的一身血衣也不会觉得恐惧,他们只会觉得安心。”
“白衣带血,有时候自然比许多人都干净。”
张小鱼静静地看着南衣河水。
像是在发呆一样,那柄鹦鹉洲已经落在了膝头。
南岛说着,却是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起来,说道:“我也不知道怀风师兄要我来找师兄你做什么,但是大概是想让我安慰安慰你?所以我猜了一路,也想了一路,师兄你要还是这样子,那我只好继续想一些闲话了。”
张小鱼抬手搭着南岛的肩膀,轻声说道:“不必了,师弟你陪我坐会便好。”
“好。”
南岛于是什么也没有再说,撑着伞坐在护栏上,与张小鱼勾肩搭背地坐着。
那些暮色渐渐地在大河里流淌而去。
于是夜色一点点的出现在了南衣城上空。
只剩下了一点残余的霞光留在遥远的山的黛眉之上。
“师弟。”
“怎么了,师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