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摊牌！我是大理寺正！</p>
这一刻，孙伏伽不由想起整个案子的情况。</p>
随着家丁撞开门，进入书房内，他们看到的只有两个人。</p>
假高德尚躺在血泊之中，高小姐撞击书架，被花瓶意外砸晕……除了林枫外，没有任何人察觉到第三人存在的痕迹。</p>
所以，家丁们，甚至一开始连他孙伏伽自己，都认为，这就是高小姐杀的人。</p>
但杀人需要动机，在外人看来，高小姐杀害亲生父亲，着实是难以理解，虽然高小姐看起来疯癫，但总归是动机不完善。</p>
可如果，当众人发现密室，发现了密室内的白骨，发现了这封所谓的高德尚留下的血书后，那么高小姐杀人的动机，也就彻底完善了。</p>
她杀的人，根本就不是她的父亲！而是假冒她父亲的人，她是在为父报仇！</p>
这是多么合理的动机！</p>
便是谁，都不会觉得有任何问题！</p>
这样的话，在不知道第三人存在的情况下，高小姐杀人案，必将就此结案！</p>
而那真正动手的第三人，也将带着讥讽的笑容，隐藏在幕后，冷眼旁观这一切，顺便嘲笑所有被蒙在鼓里的人！</p>
想到这里，孙伏伽心中不由感到一股寒意，这第三人当真是够阴险的！</p>
毕竟谁能想到，这封如此重要的血书，竟然会是他用来陷害高小姐，而准备的？</p>
偏偏，这血书内容还可能真的就是五年前的真相，因此也就更不会有人来怀疑它的真伪了！</p>
也就是林枫，对细节观察入微，一点灰尘的不同，也无法逃过他的双眼。</p>
否则的话，若是赵十五率先发现袜子鼓鼓囊囊的，那可能这个重要的线索也将不复存在，毕竟只要将袜子拿起来，就会破坏上面的灰尘，到那时，恐怕林枫都无法判断，袜子上灰尘的减少，会不会是赵十五的问题了。</p>
“绝妙的算计啊。”</p>
孙伏伽思于此，不由感慨道：“倘若不是你察觉到灰尘的问题，恐怕高小姐的动机，将彻底被坐实。”</p>
赵十五也一脸震动的点着头，他说道：“反正我是对此深信不疑。”</p>
林枫笑道：“毕竟他就是专门为我们这些查案的人准备的。”</p>
孙伏伽忽然想到了什么，他面露惊色：“子德，你说这血书是第三者为了我们查案的人准备的……难道我们已经暴露了？他知道我们是朝廷命官了？”</p>
赵十五一听，脸色也顿时一变。</p>
林枫却是摇了摇头：“别紧张……你们难道忘记了，韩管家可是说过，他们准备明早就报官的。”</p>
“所以，明天官府的人，肯定也要来查案，我们的到来是偶然的，第三者绝对没法提前预料到我们会来，他既然准备的如此周全，想来定是筹谋已久，所以他真正要骗的，应该是必然会来查案的衙门的人。”</p>
听着林枫的话，孙伏伽想了想，旋即点头：“也是，我们的到来是随机的，可衙门来查案是必然的，他应该是专门为衙门的人准备的。”</p>
“而衙门的人可不是子德这样的神探，他们没有这么强的洞察力，或许直接就会忽视灰尘的问题。”</p>
赵十五重重点头：“幸亏是我们先来查案，否则高小姐真的就要坐实杀人之罪了。”</p>
“不过，我还有一点不明白。”</p>
较真的武夫忽然想到了一个华点，他看向林枫，道：“义父，你说第三者算计了这么多，可是他有漏洞啊，一旦高小姐醒来了，高小姐一说还有第三人，说人不是她杀的，那第三者的存在不就暴露了？他的准备不就白费心机了？”</p>
林枫笑道：“你怎么就知道，他会认为高小姐能醒来？”</p>
“什么？”赵十五一怔。</p>
林枫缓缓道：“那么大的一个花瓶，花瓶里还装着一些土，十五……你能想象那花瓶有多沉重吧？”</p>
“第三者在高小姐身后，拿着这么重的花瓶，向着高小姐的后脑重重敲去，你觉得……他这样做，只是为了让高小姐昏倒？”</p>
赵十五猛的瞪大眼睛，他终于明白林枫的意思了，他惊声道：“义父的意思是说……那个第三者，其实真正的目的，是想要直接杀了高小姐！？”</p>
林枫微微点头：“我第一眼看到高小姐时，她脑袋上都是鲜血，趴在那里一动不动，其实我都以为高小姐也死了……”</p>
“第三者做了这么多的算计，将现场布置成意外的样子，又专门在密室里留下高小姐杀人的动机……很明显，他就是想要将这桩案子做成铁案！故此，他如此谨慎的人，岂会给高小姐说出真相的机会？”</p>
“所以高小姐现在还留着一口气，恐怕这才是今夜所有事情里，唯一的意外！”</p>
赵十五想了想，旋即恍然点头：“原来如此，原来高小姐能活着才是意外！那现在高小姐没有死，对真凶来说，岂不就是最危险的……”</p>
忽然间，赵十五猛的瞪大了眼睛，粗鄙的武夫终于聪明了一回，他惊声道：“高小姐有危险！”</p>
他都想到了，孙伏伽和林枫自然也都想到了这一点。</p>
林枫收起血书，直接快步向外走去：“走，去高小姐房间！”</p>
刚转身走了两步，林枫脚下忽然啪的一下，踩到了水上。</p>
“水？”</p>
林枫用灯笼照了一下脚下，只见这里，正有一滩水，可他看向地面其他地方，却没有发现有水的迹象。</p>
“义父，怎么了？”赵十五见林枫看着地面，询问道。</p>
林枫看了一眼水的位置，若有所思，旋即他直接抬起头，道：“没事，快走吧。”</p>
几人不再耽搁，迅速离开了密室，返回了书房。</p>
赵十五将书架推回原位，众人疾步离开书房。</p>
这时他们发现，外面的暴雨，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歇了。</p>
不用再穿雨具，他们抱着雨具就向高小姐房间走去。</p>
可还未到高小姐房前，他们忽然看到了火光冲天。</p>
同时惊呼声此起彼伏的响起。</p>
“走水了！”</p>
“小姐房间走水了！”</p>
“快救火！”</p>
听到这声音，孙伏伽脸色一变：“不好！”</p>
林枫也眸光一凝，他们快步跑到了高小姐房前。</p>
只见此时房间内正有火焰灼烧，刚刚因为下雨被淋湿的窗纸都在熊熊燃烧，看得出来这火有多旺盛。</p>
婢女在门口急的直跳脚。</p>
“小姐，小姐还在房内！”</p>
听到这话，未等林枫说什么，他忽然见到赵十五直接举起一桶水，猛的倒在自己脑袋上。</p>
然后赵十五刷的一下就冲进了房间内。</p>
“十五！”</p>
林枫没想到赵十五这么莽，竟然直接冲进了火海中。</p>
孙伏伽脸色也陡变：“十五怎么这么冲动！？”</p>
林枫眉头紧锁，焦急的看着房内。</p>
这时，一道黑影忽然从房内冲出。</p>
只见赵十五正抱着高小姐，一个跃步冲了出来。</p>
而就在赵十五冲出的下一瞬，身后的房子，房梁忽然塌陷，整个房间砰的一下，陡然变成了废墟……看到这一幕，饶是林枫，内心都狠狠地颤了一下！</p>
真的差一点，赵十五就出不来了。</p>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冲出的赵十五，只见赵十五咧嘴看向林枫：“义父，人没事，关键证人还活着，我不会让人破坏你查案的。”</p>
听着赵十五的话，看着赵十五脸被熏得漆黑的样子，林枫一颗心，在这一刻，忽然被狠狠地触动了一下。</p>
他本想骂赵十五为何这般冲动，本想骂赵十五不要命了……可此刻，林枫只说出了一句话：“以后别这般冲动了，你的命对我来说更重要。”</p>
赵十五嘿嘿一笑，重重点头。</p>
“小姐！小姐！”</p>
“小姐怎么样？”</p>
“太好了，多亏了你们，否则小姐真的就要危险了！”</p>
婢女下人们纷纷围了过来。</p>
韩管家也一脸惊慌的跑了过来，见到高小姐完好无损后，他这才长长吐出一口气。</p>
他看向赵十五，拱手道：“多亏了你们，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们了，若是小姐葬身火海，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向老爷交代了。”</p>
说着，他转身向婢女呵斥：“怎么回事？为什么会起火？让你们照顾小姐，你们就是这样照顾的？”</p>
两个婢女被吓得面色苍白，她们连忙摇头：“我们也不知道怎么就忽然起火了。”</p>
“是啊，我就是不小心打了个盹，可醒来后，火就已经起来了，我们真的不知道为什么会起火。”</p>
韩管家冷着一张脸：“还敢找借口！看来老爷以前对你们太宽容了，你们这样，让我如何放心将小姐再让你们照顾？”</p>
“来人！”</p>
韩管家道：“将小姐带到其他房间，换人照顾小姐。”</p>
很快就有其他婢女走了过来，要接过高小姐，赵十五见状，就要将人送出去。</p>
“等一下！”</p>
可这时，林枫的声音，忽然响了起来。</p>
“韩管家，高小姐就交给我们照顾吧。”</p>
“什么？”韩管家等人都是一愣。</p>
韩管家看向林枫，皱眉道：“客人……这不合适吧？”</p>
“以客人的身份，的确不合适！”</p>
林枫淡淡道：“但以朝廷命官大理寺正林枫的身份，要保护证人，那就合适了。”</p>
他不藏了。</p>
摊牌了！</p>
直接表露了身份。</p>
韩管家等人直接一愣，连赵十五和孙伏伽都十分意外。</p>
他们没想到，林枫会毫无预兆的，突然自曝身份。</p>
“朝廷命官？”</p>
韩管家瞪大眼睛看着林枫，一脸震动：“你说你是朝廷命官？”</p>
“你说你是大理寺正？你说你是林枫？那个神探林枫？”</p>
管家目瞪口呆，其他的下人和婢女们，此时也都瞪大着眼睛，不敢置信的看着林枫。</p>
着实是林枫的身份，完全超出了他们的预料！</p>
大理寺正，五品朝廷大员，这在他们这些下人眼里，那就是顶天的人了。</p>
林枫点着头，十分平静的从怀中取出了鱼袋，然后将鱼袋内的鱼符取出，道：“此乃本官的身份鱼符，本官恰巧途径此地，本不想惊动你们，安然度过一夜。”</p>
“可未曾想，在这里遇到了命案！既然遇到命案，那本官自然就该调查。”</p>
“所以从此刻起，此案本官接手，人证由大理寺的人保护，你们所有人配合即可！”</p>
林枫面容冷峻，一副公事公办的模样，上位者的气势直接压迫的庄园下人们脸色骤变。</p>
他们连忙低下头，连直视林枫都不敢了。</p>
林枫看着韩管家，淡淡道：“韩管家要检查一下本官的鱼符吗？”</p>
韩管家连忙摇头，他慌忙向林枫作揖，道：“草民见过林寺正，林寺正之名天下皆知，草民也听过林寺正断案如神的传说，没想到今日竟有幸见到林寺正！”</p>
“林寺正最善断案，现在有林寺正在，相信一定可以查明老爷被杀案的真相，还请林寺正为老爷做主。”</p>
下人们一听，都连忙向林枫一拜：“请林寺正为老爷做主。”</p>
林枫微微颔首，双手负于身后，淡淡道：“本官自会全力调查此案，接下来韩管家将庄园所有人都叫到一起，记住！”</p>
林枫双眼如刀的盯着韩管家，冷冷道：“是所有人，包括今夜来你庄园借宿的旅人！”</p>
韩管家瞳孔剧烈一缩，他忽然向林枫跪了下去，道：“林寺正，小民有罪。”</p>
未等林枫询问，韩管家主动开口：“那些来借宿的旅人，都被老爷给抓了起来，而其中一人，因为不小心跌入了湖中，溺亡了……”</p>
孙伏伽和赵十五一听，两人眸光都是一闪。</p>
他们没想到韩管家会在这时，直接说出这些事。</p>
林枫神色没有任何变化，似乎早已料到会如此，他淡淡道：“溺亡了？那个张九吗？”</p>
韩管家低着头，看着地面，紧张点头：“是……”</p>
林枫呵笑道：“你不是说那个张九是你们庄园的下人吗？你不是说他得了重病吗？”</p>
韩管家脸色发白，道：“这……这都是老爷让我们这样说的，我们，我们不敢忤逆老爷。”</p>
随着韩管家声音响起，一些家丁也都跟着跪了下去，他们全都紧张的浑身发抖，神情惊恐。</p>
林枫视线在他们身上环顾了一圈，确定了都有哪些人参与其中，哪些人并未参与。</p>
他淡淡道：“你们老爷为何要抓这些人？”</p>
管家摇着头，说道：“我，我也不知道。”</p>
“不知道？”林枫眉毛一挑。</p>
管家道：“老爷就说将他们先关起来，说第二天会有人来带走他们，但具体是谁要带走他们，带走他们干什么，小民就不知道了，这种事，老爷从不会告诉我们的！”</p>
其他的家丁也都连连点头。</p>
“是啊，老爷从不会跟我们说这些。”</p>
“老爷只是让我们干活，从不允许我们多嘴询问。”</p>
“我们若是敢好奇，老爷会打死我们的。”</p>
“我们是真的不知道！”</p>
听着家丁的话，孙伏伽眉头微皱，他阅人无数，能看出这些家丁说的都是实话。</p>
也就是说，他们是真的不知道哪个假高德尚抓人干什么。</p>
第二天有人要来带走他们……谁要来带走他们？</p>
假高德尚难道也是为其他人做事的？</p>
孙伏伽心中深思。</p>
林枫眸中同样露出思索之色，沉思片刻，他说道：“这种抓人的勾当，你们做了不止一次吧？”</p>
韩管家低着头，苦涩道：“有……有八次了，小人一直在劝老爷，希望老爷不要再做这样的事了，这种事害人害己，会有报应的……可老爷不听小人，还责怪小人多嘴。”</p>
“小人是老爷给从死人堆里捡来的，小人的命就是老爷给的，哪怕知道老爷这样做不对，可也只能遵从。”</p>
八次……这数量可不少了。</p>
林枫问道：“你们老爷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这种事的？”</p>
韩管家道：“五年前，贞观元年六月，第一次做了抓借宿旅人的事。”</p>
贞观元年六月……</p>
血书上说，他是贞观元年三月，来到了庄园，替换了真正的高德尚。</p>
而贞观元年六月，就做了第一次抓人的事，中间间隔只有三个月。</p>
这么说来，他之所以替换高德尚，就是为了抓人？</p>
这庄园前不着村，后不着店，若是夜晚将人神不知鬼不觉的掳走，外人还真没法知道那些人是被庄园的人给抓走的，这里倒的确是一个偷人的好地方。</p>
林枫眸光微闪，道：“你们说高德尚是将这些人，交给了其他人……那些所谓的其他人是谁？”</p>
韩管家等人都摇着头。</p>
韩管家道：“我们也不知道……每一次老爷将人交出去时，都不允许我们在场，我们那个时候都会留在房间内，由老爷将我们锁在房间里，等那些人被带走后，老爷才会给我们打开门锁，放我们出去。”</p>
其他下人也都连连点头，证明韩管家的话。</p>
林枫视线从他们身上一一扫过，从他们下意识的动作能看出，他们并没有说谎。</p>
这个假高德尚，做的还真是够谨慎的。</p>
让下人帮忙抓人，却不让任何人真正的参与核心的事。</p>
他收回视线，微微颔首，道：“好，本官知晓了，你们老爷让你们抓人的事，暂且押下，以后本官再查，现在主要调查你们老爷被杀案。”</p>
“韩管家，你先将人都叫到厢房去，本官要对他们一一进行传唤与询问。”</p>
韩管家连忙点头：“小民这就去做。”</p>
林枫点了点头，不再耽搁，叫上孙伏伽和赵十五，转身向厢房走去。</p>
一边走，赵十五一边欲言又止的看着林枫。</p>
林枫瞥了赵十五一眼，笑道：“想说什么就说吧。”</p>
“义父，你怎么突然自曝了呢？”</p>
赵十五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要隐瞒身份吗？”</p>
林枫听着赵十五的话，只是平静道：“高小姐现在是最重要的人证，也是真凶最畏惧的人证，从真凶又一次对高小姐动手可以看出，他不杀高小姐，绝不会善罢甘休。”</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