唰！唰！唰！</P></p>
群臣低头，笔挟风云。</P></p>
赵祯望向太祖、太宗、真宗的画像，不由得挺了挺胸膛。</P></p>
这一刻。</P></p>
他突然觉得，太祖太宗若知他做此事，定会甚是欣慰。</P></p>
陈执中想了许久后，也开始动笔。</P></p>
大概一刻钟后。</P></p>
陈执中作为最后一个开始动笔的人，第一个完成了奏对文章。</P></p>
小半页纸，约二百余字。</P></p>
他抬起头，发现其他官员仍在奋笔直书，一旁的张方平都写有三页小纸了。</P></p>
连忙再次蘸墨，又写了起来。</P></p>
即使说空话，他也要将一页纸填满。</P></p>
在他眼里，态度比能力更容易打动赵祯。</P></p>
不远处，苏良早就打好了腹稿。</P></p>
依照心中所想，不到半个时辰便完成了一份奏对文章。</P></p>
大半个时辰后，官员们纷纷完稿。</P></p>
欧阳修写得最是开怀尽兴。</P></p>
他最喜欢的就是能够写尽心中所想。</P></p>
天章阁召对之策，群臣皆可为心而文，无论写什么，赵祯都不会追究。</P></p>
……</P></p>
午后，垂拱殿内。</P></p>
两名内侍将群臣的奏对文章整理完毕，放在了御案上。</P></p>
赵祯的心情略微有些忐忑。</P></p>
这些厚厚的纸张上，撰写的都是群臣们认为大宋当下存在的问题。</P></p>
作为大宋的官家，赵祯看到这些，其实压力还是蛮大的。</P></p>
有些问题，他比谁都清楚。</P></p>
但解决的代价实在太大，只能一次次搁浅。</P></p>
这次。</P></p>
或许就是再一次拾起来的机会。</P></p>
他长呼一口气，旋即认真地看了起来。</P></p>
哗啦！哗啦！哗啦！</P></p>
纸页翻动。</P></p>
赵祯时而皱眉，时而深思，时而在纸上勾勾画画，时而露出欣慰的笑容。</P></p>
……</P></p>
入夜。</P></p>
赵祯终于将案头上所有的奏对文章都看了一遍。</P></p>
“呼！”</P></p>
他长呼一口气，抬头看向殿门外的夜。</P></p>
群臣所请，涉及方向甚广。</P></p>
有朝政得失、有兵农要务、有边防备御、有财赋钱法、有奸盗乱俗之事等等。</P></p>
有官员称，两府相公效率低下，许多问题不予明示，导致地方官员猜来猜去，徒增消耗。</P></p>
有官员称，三司支钱过慢，甚至看衙门主官行事，开封府的钱物从不拖欠，馆阁的公用钱能从初春拖到秋末。</P></p>
有官员称，朝廷冗官、冗兵情况严重，赋役甚重，建议减冗兵、去冗官。</P></p>
还有官员称，御史台势大，令两府宰执都不敢多语，理应减少台谏官数量，并外放地方。</P></p>
……</P></p>
这些意见，大多都在赵祯的意料中。</P></p>
当下。</P></p>
所有的决定权都掌控在他的手里。</P></p>
是小打小闹，还是大刀阔斧，全凭他接下来的决定。</P></p>
苏良等台谏官坚持赵祯开天章阁就是因为，大宋变革的发起人必须是赵祯。</P></p>
只有赵祯作为领头人，才有可能不会虎头蛇尾。</P></p>
同时，群臣也都在观望着赵祯的反馈。</P></p>
大宋的问题都已经列在纸面上了。</P></p>
解决方案到底是小雨下地皮湿，还是以雷霆万钧之势刮骨疗伤，全在官家。</P></p>
赵祯坐在御座前，认真地思索着。</P></p>
一旁的内侍将两盘点心悄悄放在桌旁，不敢有丝毫打扰。</P></p>
赵祯差不多思索了小半个时辰，然后将苏良的奏对文章翻了出来。</P></p>
苏良的奏对文章并未像许多臣子那样，提出棘手的问题，然后建议官家大力整改。</P></p>
苏良只是分析了大宋目前的处境，以及整体存在的问题。</P></p>
赵祯看向苏良所写的最后一句话，缓缓念道：“冗兵不除，天下民力殚也；冗官不除，朝政日愈滥也。国无盈余，大宋永难兴焉。”</P></p>
赵祯拿起狼毫笔，在一张干净的纸笺上写了三个字：官、兵、财。</P></p>
其实，大宋的主要问题就这么三个。</P></p>
官太多，兵太多，国库没钱。</P></p>
国库没钱的主要原因，还是因为官与兵太多。</P></p>
赵祯首先看向“官”字，犹豫了片刻后，无奈将“官”字划了去。</P></p>
范富新政，便是先整顿吏治，</P></p>
结果导致天下的士大夫官员怨声载道，弹劾奏疏满天飞。</P></p>
如果将大宋朝比作一棵大树。</P></p>
士大夫官员们便是上面的枝枝桠桠。</P></p>
砍掉两三根还无事，若砍掉一半，这棵树必然大伤元气。</P></p>
目前，还不可为。</P></p>
而后，赵祯又看向“兵”字。</P></p>
大宋采用募兵制，自宋与西夏的战争后，兵员大增。</P></p>
当下的禁军和厢军加起来，足足有上百万人，乃是大宋历来兵数之最。</P></p>
庆历四年，韩琦任枢密副使时曾经淘汰了一万余士兵。</P></p>
很多边境将领都上奏表达了不满，认为朝廷不体恤下情。</P></p>
赵祯面带犹豫，转而看向“财”字。</P></p>
大宋朝廷的财政主要来自于内藏库与三司管辖的国库。</P></p>
内藏库就是宋太祖时期的封桩库，也是当下大宋朝廷真正的小金库。</P></p>
本意是“俟满五百万缗，当问契丹赎燕蓟，不然便以财募勇士，买敌人首。”</P></p>
但渐渐的，大家都选择自动遗忘了这个本意。</P></p>
赵祯拿起一旁的内藏库账目，看了看。</P></p>
庆历二年，内藏库出银100万两，绸、绢各一百万匹，用于边费。</P></p>
庆历三年，出绸绢100万匹，用于三司经费。</P></p>
……</P></p>
庆历六年，出缗钱二十万，用于修缮禁中宫殿。</P></p>
庆历七年，出钱一百万缗，用于河北市籴军储。</P></p>
……</P></p>
内藏库虽然收入颇多，但也禁不住这样花销。</P></p>
省钱是省不下的，只能增加收入。</P></p>
但是目前赋役甚重，再加赋税，无异于吸生民膏血。</P></p>
也不可为。</P></p>
赵祯想了一圈，面色越来越深沉。</P></p>
“冗官不能动，冗兵也不能动，而朝廷又无额外挣钱之法，朕还能改什么？”</P></p>
要么伤害士大夫官员，要么伤害士兵，要么伤害天下百姓。</P></p>
赵祯气愤地将毛笔扔到一边。</P></p>
他觉得无论如何变，都会伤及国本。</P></p>
待其平静了片刻后，再次看向那份三字纸笺，喃喃道：“如果必须从一个开始变呢？”</P></p>
赵祯将目光聚焦在了那个“兵”字上面。</P></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