工分工分,社员的命根。
总有人怀念集体化时代的人际关系,说多么和谐热情,跟现在门对门都不认识完全不能比。怎么说呢?从熟悉角度来说呢,集体化时代那确实是熟悉的不得了。但是和谐嘛,要怎么看了,至少在评工分这一项上,大家的口水都能吵干了,就差挥手打架了。
所以评工分也就逐渐演变成两种模式,一种是按照劳动力固定工分来算,比如壮劳力十个工分,那只要他出工一天,就是十个工分,半天工那就是五个,如果出了早工,就再额外加两个。妇女,老人,少年人,也是事先就确定好固定工分。
这样要吵,也只是会在定工分的时候吵上几回,后续在劳动的时候基本不会有太多纠纷。但是这也会带来一个问题,那就是容易变成干好干坏一个样,多干少干一个样,反正只要待满一天工分就到手了。
另外一种模式就是按照每天的工作量评定工分,你今天干的多了,就多评一点,干的少了,就少评一点。干的是远活累活水活,那就多评一点。这种模式更加符合按劳分配的基本原则,但带来的问题就是每天晚上都得吵到脖子粗起来。
还有一种模式就是包干,就比如今天锄地这一条到头包给你一个人干,干完了就可以拿到工分。今天挑石头,挑够二十担,也就够了,这种也是按劳分配。不过也还是一样,要吵还是有的吵,毕竟地有好坏,石有大小,人心更有不足。
陈严凑过去看的时候,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了。但真等他看见的时候,却还是有些诧异。里面的社员虽然在七嘴八舌地说着,但并没有大声吵架,更没有面红脖子粗,中间一个拿着纸笔的年轻人在本子上时不时写写画画,非常安静。
看着相对和谐的画面,陈严扭头问刘勇飞:“他们生产队用的是哪种评工分模式?”
刘勇飞风趣地回答:“吵架最厉害的那种。”
陈严又往里面看:“那怎么没吵?”
刘勇飞反问:“怎么,陈支书你还打算听人家吵架?”
陈严无语地看他。
刘勇飞讪讪笑了笑,他说:“原先他们杨山村生产队用的是吃大锅饭的模式,去年雷顺岳不是回来了嘛,他文化程度比较高,当上了记工员,他就很反对吃大锅饭的做法,所以跟小队长和队员都商量了一下,就每天按工作量评工分了。”
陈严语气变得有些凝重:“这个活儿不好干。”
刘勇飞道:“对,尤其是记账员,这都是一个小队的,有自己的家里人,有亲戚,有朋友,有关系好的,有关系远的,他这笔杆子稍微偏那么一点,那就且等着吵架吧。”
陈严点头:“这不仅要求记账员持身公正,更要求让大家都认可他的确是公正的。公正这两个子自己说了是不算的,怎么让大家都认可,这才是大难题,甚至来说是一个无法解决的难题,毕竟人心是这个世上最复杂的东西。”
刘勇飞抬了抬下巴,示意陈严看里面,他道:“那你看看顺岳就知道了,这小子不爱说话,但做事情还是很牢靠的。从去年到现在,他们社员还没有因为评工分的事情闹到大队里面去。”
陈严一想,他虽然上任不久,但的确没怎么听说杨山村有工分纠纷。能在两族人中间搞定这么难缠的事情,这个小年轻很有本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