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来苏掌事是不愿意协助都护府了。”温长史缓缓起身:“也罢,那本府也只能公事公办了。”
温长史拂袖而去,屋中陷入沉默,只剩下程三五饱餐之声。
“你还吃得下去啊?”阿芙忍不住朝程三五问道:“你们这可是要跟都护府对着干了。”
程三五仰头喝了一碗葡萄酒,把满嘴鸡肉送进肚子里,随便擦了擦嘴,一脸不在意地说道:“你把我当三岁小孩,啥都不懂吗?这姓温的就是来找麻烦的,我们拼了老命才抢回来的摩尼珠,哪里能随随便便送出去?”
“可他毕竟是都护府的长官,私底下商量已经是给足脸面,如果真要公事公办,伱们也不可能强撑到底吧?”阿芙支着下巴问道。
“这些事问老苏,我一向没那脑子。”程三五吃饱喝足便四丫八叉躺在榻上:“老苏,我把那瘟神吓唬走了,该你出谋划策了。”
苏望廷轻轻按着太阳穴:“在陆相爷派人来之前,我打算将摩尼珠安置在拜火祠。”
“传说摩尼珠是祆教圣物,进了拜火祠还能再拿出来?”阿芙问。
“烫手山芋拿不住,自然是扔给别人最好。”苏望廷起身说:“目前齐大都护还在外面带兵平乱,屈支城内由温长史做主。这个人我是了解的,他见宝昌社虚弱,立刻上门讨要摩尼珠,但他不敢承担激起教众民变的风险。”
“欺软怕硬的怂货。”程三五骂了一句。
“而且……”苏望廷心中稍作计较,暗中看了阿芙一眼,继续说:“我怀疑摩尼珠这东西未必是祆教圣物,连穆悉德这种人都一无所知。”
“你确定?”阿芙碧瞳泛光:“为了这摩尼珠,各路妖魔鬼怪都出动了。像之前那条潜沙地龙,没有两百年长不成,它能够准确感应到摩尼珠所在,说明是有人暗中操控。”
程三五立马坐起身来,用手比划着说:“那条大虫是被人操控的?就像、就像那些天竺来的耍蛇人?拿根笛子就能让它晃悠起来?”
阿芙被他这番话逗乐了:“你这……你非要这么想,就算是吧。”
“要害不在于操控妖魔,而在于能够准确发现摩尼珠。”苏望廷明白其中关窍,他望向程三五:“老程,你当初带着彭宁走瀚海北径时,只有你们两个人吗?”
“不错,就我们两个。”
“所以不会有内奸通风报信的可能。”苏望廷有些犯难地挠挠头。
阿芙面容难得严肃:“有人以高深法术,密切注视着摩尼珠的去向……”
“糟了。”苏望廷立刻反应过来:“对方必然知道我们带着摩尼珠回到屈支城。”
“那咋办?”程三五望向两人:“该不会又有妖魔准备杀过来吧?”
苏望廷沉吟道:“这里是屈支城,都护府驻所,哪里有妖魔敢来?”
程三五抬手指向阿芙,她直接拍开,笑骂道:“我这能算数吗?”
“像地龙、尸鹫这种妖魔,我反而不担心。”苏望廷揉捏着眉间,勉力提振精神:“可这藏身暗处的高人,所能策动的远不止是妖魔。”
“你害怕守不住摩尼珠?”程三五冷哼一声:“我倒是想看看,有什么厉害人物敢来偷东西。”
“哪里有千日防贼的?”苏望廷叹气说:“都护府是指望不上了,实在不行就交给穆悉德。”
“你做决定吧。”程三五也懒得多想:“如果往后穆悉德不肯交还摩尼珠,我大不了提刀冲进去硬抢。”
“老程你啊……”苏望廷从怀中取出黑玉匣,苦笑道:“可到头来,这里面装的到底是不是摩尼珠都不清楚。”
……
众人好生歇息了一晚,次日清晨苏望廷仔细筹备一番,先派人去通知拜火祠,然后联络屈支城各处产业,重新归拢人手,然后调集一批银钱布帛,还有祆教传统中用于酿酒的苏摩草、用于焚烧的柽柳木、用于供奉的石榴枝。
备足这一切后,苏望廷命人敲锣打鼓、声势浩大地前往祆坊拜火祠,对外声称宝昌社历经劫难,能够险死还生,都是得了大光明尊的护佑,所以他要前往拜火祠还愿供奉。
这一下立刻引来满城祆教教众聚集围观,在屈支城生活之人有谁不知晓宝昌社?过去在他们眼里,宝昌社苏掌事不过是城中数一数二的大财主,靠着擅长经商放贷,还靠着以程三五为首的一群凶恶打手,挣下一份不干净的大家业。
在祆教教众眼中,一贯认为这些商贾阴险吝啬、本性不洁,这回肯主动贡献钱财,那也是大为难得。
当队伍来到拜火祠外,持法萨宝早已带领一批护法祓祝在祆坊门外列队等候。即便贫苦教众不喜欢,经营拜火祠的长老们却很是乐见苏望廷这位大财主的到来。
苏望廷这么做,就是故意张扬显弄,告知藏身暗处之人,自己把摩尼珠托付给了拜火祠,想要强抢那就直接面对祆教好了。
与持法萨宝寒暄一番,苏望廷命人将供奉财物送入拜火祠,然后说道:“今天我来贵宝地,除了还愿供奉,便是想请穆长老指点迷津。”
持法萨宝略一沉吟:“真是不巧,这几日穆长老偶感风寒,见不得外客。”
“这样啊……”苏望廷故作遗憾,持法萨宝见状,心存笼络之意,不希望这样一位大财主溜走,于是连忙说:
“穆长老其实也不算病重,不如苏掌事稍候片刻,我这就派人探视,如果穆长老能够见客,就让苏掌事见上一面,如何?”
苏望廷面露喜色,上前一步握住持法萨宝的手:“那就劳烦萨宝老爷了。”
持法萨宝含笑点头,眼角余光正好瞥见苏望廷塞进自己手中的一把金珠,分量沉重,余温比起圣火还要炽热,真是让人心生大喜乐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