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怕此事牵连到自己身上。
蒙毅脸色变了变,最终垂下了头,拱手道:“钟先生说的是,我蒙毅身为大秦廷尉,却一直忽视了工、商相关的管理律法,眼下怀县突发此等严重事端,却依旧没有引起警觉。”
“我失职过于严重了。”
“理应惩治。”
“多谢先生教诲。”
嵇恒微微颔首,道:“我只是对事不对人。”
“你的才能足够胜任廷尉。”
“但见识不够。”
“韩非子曾说过一句话。”
“宰相必起于州部,猛将必发于卒伍。”
“你的家世注定你能身居高位,但起点太高,同样对你有所限制,你的眼界局限在了朝廷之内,以及一些书籍之内,却是少了很多地方基层的经验。”
“贬官对你并不算坏事。”
蒙毅若有所思。
嵇恒回过头,继续道:“大秦的工商管理法必须建立,也必须尽早建立。”
“怀县的这次惨痛事件,令人悲痛,也令人警醒。”
“这样悲惨的事发生一次便足矣。”
“不能再有!”
堂内。
众商贾脸色彻底变了。
在听到钟先生提到《工商管理法》时,他们心中就不由咯噔了一下,在见到蒙毅乃至整个廷尉府都要被降官时,只觉一股凉气从尾椎直冲天灵盖。
冷的让人牙齿打颤。
他们已意识到要出事了。
出大事了!
过去商贾虽然限制颇多,然大多局限在衣食住行,还有就是身份地位低下,实际影响并不是很大,因为他们是大商贾,并不会去服役,也不会轻易被征发,因而是不会受到刑律管制的。
这也意味着。
他们只是身份跟刑徒差不多,但实则并不受律法约束。
他们过去也是乐见于此。
但若有了明确的工商管理法,那就不一样了。
一切都有了律法约束。
很多过去能做的事,而今却成了违法。
这显然不是商贾想见到的。
程郑拱手道:“钟先生,这没什么必要吧?”
“我们商贾都是遵纪守法之人,岂敢去做违背律法之事?”
“这这工商管理法,我认为没有设立的必要,钟先生也无须这般上纲上线,眼下马上就要到春耕了,官府恐有很多事要做,就不劳烦官府为此多费心了。”
四周商贾连忙应和。
“对对对。”
“这完全没必要啊!”
“照旧就行。”
“.”
嵇恒看向下方商贾,似笑非笑道:“我相信诸位是清白的,但诸位清白,其他商贾呢?”
“这次怀县沉船损失惨重,官府又岂能袖手旁观?”
“名不正则言不顺。”
“清者自清。”
“就算官府推出《工商管理法》,你们都是手脚清白之人,有没有这法,对你们又有何影响呢?律法本就是约束的不法之徒,只要你们不触法,那就等同于无法。”
“除非.”
“你们要触法!”
程郑等人面色一僵,连忙摆手道:“这自然不能。”
嵇恒点点头,道:“不能最好。”
“无规矩不成方圆。”
“立下规矩总归是好的。”
“法无禁止即可为,法无授权即禁止。”
“这本就是法律存在的必要。”
“过去工、商无法,因而让很多不法之徒钻了空子,你们恐也为此受损颇多,等日后有了律法,一切都有法可依,你们也能因此受益。”
程郑等人涨红着脸,心中只想破口大骂。
但嘴上却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只是嘴唇发青。
冯栋跟冯振对视一眼,心有戚戚然。
他们上次就已有切身感受。
上一次,这钟先生就以一句‘大秦不需要第二个吕不韦’,将他们的嘴给堵的死死的,这次又来一个‘你既然是清白的,有无律法,对你们又有什么影响?’,再次将众人之口堵的严严实实。
堵的是有苦难言。
这钟先生始终以大义压人。
压得人没法辩驳。
事到如今。
冯栋是彻底明白了。
前面那一番吓唬都是假的,眼下给商贾戴上镣铐才是真。
他虽不知工商管理法具体有什么,但他很清楚的知晓,商贾的好日子结束了。
永远的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