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此来减缓军功爵制的提前崩塌。
扶苏沉吟片刻,凝声道:“嵇先生,那朝廷当如何去做?”
嵇恒摇了摇头,道:“这其实已无关朝廷反应,齐商会教唆齐地生乱,官府一定会出手,也必须出手,但关键是要控制在一定范围,不能将此事激化扩大。”
“但朝廷就算有意控制,尽量控制在小范围,也只针对出头的齐商,也并不能决定事态最终走向。”
“因为此事的决定权已不在朝廷。”
“而在六国余孽!”
“若是六国余孽反应强烈,在齐地生乱的同时,在其他五地也跟着生事,朝廷就注定会陷入拉锯,这对大秦非常不利,也会逐渐拖垮大秦,大秦对此并无太好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被拖垮拖死。”
“若是六国余孽跟六国官吏不愿趟这趟浑水。”
“那大秦就有了喘息之机。”
“五五之数。”
“现在就看盐铁的利益,加上五地对齐地的厌恶,会不会让他们‘见死不救’了。”
扶苏心神一凛。
盐铁的利益,他能理解。
这是嵇恒故意抛给六地官吏跟贵族的。
但其余五地对齐地的厌恶,这又是从何说起?
扶苏问道:“齐地跟其余五地有冲突吗?他们不是都反对秦政吗?为何感觉在嵇先生口中,他们内部之间还有歧见?”
“六国余孽并非铁板一块。”嵇恒很肯定的道:“但能不能压过对秦的恨意,这实际就难说了。”
“大秦横扫天下时,跟其余五国都有征伐,唯有齐,几乎没有多少抵抗,就直接麻利的降了,因而齐人在关东并不怎么受其余五地待见,不过这并非主要原因,最主要还是齐国见死不救。”
“当年秦灭楚。”
“齐国边境驻兵二十万。”
“一旦齐国出兵,秦军三线交战下,几乎不可能取胜,甚至在齐楚燕三面夹击下,还可能遭遇大败,到时天下局势可就难说了,其余三国未必不能趁机复国,但面对楚国数次请求出兵,齐国选择了按兵不动,坐山观虎斗,想等秦楚两败俱伤时,去坐收渔利。”
“最终只等到楚国覆灭,燕国覆灭的消息。”
“再则,其余五国基本都经历了战乱,唯有齐国,被秦军出其不意之下,几乎不费吹灰就灭了。”
“齐国本土是没经历什么战事的。”
“种种原因累加,齐地其实不怎么受其余五地待见。”
“加之这次针对的主要又是商人,本就地位低下,因而其余五地并不一定愿意出手。”
“眼下就看六国余孽对秦的恨意压不压的过对齐地的厌恶了。”
“若压过了。”
“大秦基本就没有希望了。”
“这次针对的是商贾,还在最不受各方待见的齐地,尚且能让六国余孽团结起来,这便足以证明,六国余孽对秦的厌恶之深,早已凌驾在了利益及对当年‘见死不救’的怨恨上了。”
“在这种极端仇恨下,大秦没可能挽回局面。”
“因为已是死局。”
“他们现在之所以隐忍不发,只是因始皇的威望太高,对天下的威慑力太强,但始皇只是一个人,人力有穷极,一旦始皇出事,六国余孽在稍作试探后,定会选择揭竿而起。”
“就算大秦能够平定那次的叛乱。”
“但下次呢?”
“下下次呢?”
“军功爵制可是也会随之崩坏的。”
“大秦能撑住几次?”
“等到军功爵制完全崩坏,大秦也就到覆灭的时候了。”
四下死寂。
扶苏已屏住了呼吸。
嵇恒继续道:“大秦其实已是积重难返。”
“唯一能做的,就是用时间换空间,只是大秦的时间,甚至也要靠争取。”
“就我个人而言。”
“大秦眼下只有一次试错机会。”
“就是商!”
“通过这次的‘商’,试探六国余孽内部的情况,是否真的铁板一块,是否真对大秦恨之入骨,这股恨意是否真的超越了其他情绪,若是真超过了,那便说明大秦已无可救药。”
“任何风吹草动,六国余孽都会反对。”
“凡是大秦想做的,他们都会反对,凡是大秦想力推的,他们都会阻止。”
“这种时势下,大秦没得救。”
“目下大秦能做的不多,全看六国余孽的反应,如果其余五地选择‘见死不救’,那便还有腾转空间,至少也有喘息机会。”
“若是赌输了。”
“或许就只能看着大秦楼塌了。”
“不过真到了那时,大秦未尝不会疯狂。”
“但谁知道呢?”
嵇恒摇摇头,将壶中酒汩汩饮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