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束散去,玩家们的身形渐渐稳定下来,无论先前身处琉璃高塔中还是别的什么地方,此刻都稳稳当当地站在了斗兽棋盘之上。</p>
常胥借助断命支撑身体,满身是血,脸色苍白,黑色卫衣早已被鼠人们的利齿撕碎,裸露出其下狰狞的伤口。</p>
鲜血淅淅沥沥地滴落在大理石地面上,没过多久便积了一摊。</p>
玩家们已经从石板放映的画面中知道了地下庭院中发生的一切,看向常胥的目光不约而同地多了几分同情和敬畏。</p>
他们清楚地看到常胥是如何被那些狂热信仰齐斯的鼠人疯狂地围攻。</p>
有那么几个瞬间,从念茯的视角都看不到常胥的身影,只能看到蠕动的蛇身和鼠头。</p>
而常胥自己的视角中,则时时刻刻被鲜血浸染,充斥着碎肉和残肢。</p>
谁都没想到在这种情况下,常胥还能撑过半个小时,活着回到斗兽场中。</p>
“今天的斗兽游戏圆满结束,相信各位都适应了我们游戏的节奏,并且对接下来的游戏进程拥有明确的计划了。”</p>
山羊尽职尽责地充当主持人,说着空泛的场面话:“有的队伍扳回劣势,取得了不错的排名;有的队伍稳住优势,在原有基础上积累更多的资源;还有的队伍蛰伏在后,静待后来居上。</p>
“胜利的桂冠究竟将花落谁家呢?真是令人期待!”</p>
玩家们明显地感觉到,山羊有些心不在焉,似乎被什么突如其来的情况打乱了节奏,正在紧急盘算应对的方法。</p>
他们立刻想起石板呈现的画面中,念茯询问鼠人们过去的经历时,鼠人们如实说出的隐藏在表层世界观之下的另一层背景。</p>
当时他们的注意力全在齐斯身上,对其他信息投注的关注有限,但这会儿需要了,依旧能想起大概:</p>
在最早的斗兽游戏中,动物们是被人类压迫和玩弄的对象,它们中的猛兽被选中,投入斗兽场与人类中的奴隶搏斗。而弱小的动物则不在被选中的行列,其中便包括老鼠与蛇。</p>
动物们耳闻目睹死亡的痛苦后产生了求生的欲望,以及一向被认为是人类特有的共情能力。种群数量最多的老鼠最先获得神赐与的智慧,与本身就被神明喜爱的蛇一同完成祭神的仪式。</p>
它们用躯体勾画出梦里的符文,布置沟通神明的仪式,献祭大量同族,为所有动物换来神明的眷顾,最终使得动物们取代人类成为新神的眷从。</p>
旧神消失之后留下大量残余的权柄,动物们得以拥有成为神明的机会,但新神却要求它们投票表决出三六九等,进行利益的瓜分。</p>
几乎所有动物都认为自己获得神明的垂怜是因为赢得了斗兽游戏,并且对不曾参加游戏的鼠和蛇横加指责。</p>
神明只是静静地看着,不言不语,从不为鼠和蛇解释真相和事实,鼠和蛇的辩解因此被认为是推托的谎言。</p>
于是,在斗兽游戏中踩死好几个人类的大象地位最高,仅次于它的是狮、虎、豹、狼,狗和猫也因为离人类关系较近、传递过情报,得以分一杯羹。</p>
鼠和蛇因为“说谎”,被其他动物们集体憎恶和排斥,最终变为最恶心丑陋的怪物,被种下“产生欲望就会石化”的诅咒,只能在黑暗的地下出没。</p>
不仅如此,它们还将作为在斗兽游戏中和人类搏斗的奴隶,每年的祭祀中献祭给神明的牲醴,时常遭受虐待,以制造神明所需要的“罪恶”。</p>
遭受如此不公的对待,一朝解开诅咒的枷锁,可想而知不会继续安于被压迫的命运,大概率要制造一些动乱。</p>
山羊和动物们为了斗兽游戏更加曲折有趣,放任齐斯被常胥追杀,逃进鼠人聚居的地下庭院,进而招致严重的后果。</p>
所有玩家的脑海中都冒出一个词――“娱乐至死”。</p>
格林低声向身边刚到的楚汛转述了一遍这部分信息。</p>
尽管不知道石板的转播有没有往琉璃高塔中送一份,但周到一点总不会错。</p>
他对自己几斤几两有自知之明,动脑子的事还是交给智力型玩家比较好。</p>
“这背景也够奇怪的,神明竟然也分个三六九等,那和人有什么区别?”格林讲完了鼠人们的遭遇,不由得嘟囔,“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能所有动物都成神,还非要选出那么一两个成为怪物。”</p>
楚汛轻轻摇头:“这个副本中,所谓的神不过是力量更强的野兽罢了。而野兽的群体,是需要尾狼的。</p>
“一个群体中,必须有一部分人作为被压迫和剥削的对象,才能让其他阶级将自己放在既得利益者的位置,自觉维护现有的规则和秩序。</p>
“也必须有一部分人过得很糟糕很悲惨,作为前车之鉴和反面教材,才能警示其他人或是遵守规则,或是贡献价值,只为了自己日后不落到那般田地。”</p>
他仰起脸,镜片反射白光,遮住眼睛的神采:“我只是有些不理解,明明被神抛弃的人类可以担任‘尾狼’这一角色,为什么还要大费周章。”</p>
格林挠了挠头,思索道:“会不会是人类还有拉拢的价值?不然为什么给我们提供成神的机会,不给那些鼠人提供?”</p>
楚汛闻言,似是被提醒了什么,瞳孔陡然间缩小又舒张。</p>
两秒后,他轻吐一口气,摆了摆手:“格林,事情不太对劲,你先让我想一想,再仔细想一想……”</p>
格林看到楚汛难看的脸色,识趣地闭了嘴保持安静。</p>
另一边,念茯通过吊坠无声地对“那人”说:“姐,我总感觉这个副本背景里那位新神不是什么好东西,听鼠人们的描述,完全是故意让鼠人们成为‘尾狼’的啊。”</p>
“永远不要相信神明的仁慈。”“那人”声音含笑,“因鼠和蛇的献祭而来,若是任由它们登上高位,又如何再获得满意的牲醴?生灵若是不痛苦绝望,又如何会向神明祈祷?我想,对于悲惨的命运,神明是乐见其成的。”</p>
念茯没来由地打了个寒颤:“为什么会喜欢鼠和蛇作为祭品啊?我记得牛羊才是传统的牲醴吧。”</p>
“因为‘罪恶’。”“那人”说,“个体的数量多到一定程度,产生的罪恶才会充足。”</p>
高台上,山羊好像没发现玩家们私下的议论,朗声说道:“首先,恭喜各位在今天的游戏中一共获得了四份食物。让我们感谢林烨为所有人做出的贡献!”</p>
大部分玩家在通关小游戏后都会选择积分之类的奖励,只有林烨出于对范占维的反叛,在后两次通关后选择了【两份食物】这一选项。</p>try{ggauto();} catch(ex){}
眼下听山羊的话锋,选择食物的决定竟然没有做错,似乎还对玩家全体做出了莫大的贡献。</p>
林烨斜了面无表情的范占维一眼,毫不掩饰得意和嘲讽之色。</p>
范占维看着笑眯眯的山羊,抿唇不语,眼中酝酿着凝重的忧虑。</p>
却听山羊继续说了下去:“可惜的是,四份食物还是太少了,你们每人需要两份食物才能度过今天。虽然张陌的死为你们每人提供了一份食物,但你们还欠缺一份。</p>
“为了保证公平,这四份食物将交给积分最多的队伍分配,确保排名靠前的朋友能够拥有充足的精力应对明天的游戏。”</p>
所有人皆是一惊,属实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发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