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谁知道呢？</p>

越来越多的虚影在身侧游曳，飘拂的海草和贝类随意地点缀在楼道的各个角落，视野呈现塑料制品折叠后的模糊质感，如同纱布浸入水中般自由飘荡，让人联想到无数个空间的交错与重叠。</p>

刘雨涵在八点五十九分时停住脚步，以免到时候反应不及，不经意间违反规则。</p>

寂静的黑暗中潮湿滋生，仿佛整个人都随塔状建筑浸泡入深海之中，一旦墙壁破损便会任海水灌入，淹没头顶。</p>

莫名的想象让五感更加灵敏，刘雨涵生出潮声喧嚣、一浪接一浪地击打墙壁的错觉。</p>

不，也许那不是错觉，海浪声的确越来越响了，好像来自另一个重叠的空间，即将穿透无形的壁障，击穿高维施加的阻隔，合为一体。</p>

在某一刹那，灵感捕捉到玻璃破碎的“咔嚓”声，齐斯的眼前陡然现出一道蓝裙的身影，面容起先模糊如雾，随着视野中画面的沉淀而变得清晰，挺眼熟的。</p>

刘雨涵竟然也被传送进这个关卡了……</p>

琉璃高塔中的游戏安排明显和玩家过往经历的副本相吻合，所有看似随机的经历都好像是事先编写好的程序安排……</p>

斗兽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p>

齐斯若有所悟，眯起了眼。</p>

刘雨涵看到齐斯握着海神权杖的身影，穿红西装的青年松松垮垮地站在不远处，半阖着的眼皮下猩红的眼眸直视着她。</p>

她的眼前飞闪过一副画面，那是《无望海》副本的最末，青年扼住她的脖颈挟持她逼迫常胥，常胥如约取来海神权杖递给青年，后者接过权杖后反手将其刺入常胥的心脏，血流如注。</p>

梦中死去不会导向真正的死亡，但谁知道这个游戏的机制如何？</p>

无望海是拥有海神权杖的齐斯的主场，他很轻易就能杀死她，而考虑到她先前的背叛，他没有放过她的理由……</p>

刘雨涵的身体小幅度地颤抖了起来，又强行压抑下来，故作平静地注视齐斯的眼睛。</p>

齐斯饶有兴趣地和她对视，半晌后忽然笑了起来，露出白森森的牙齿。</p>

九点零五分，齐斯一翻手腕，将海神权杖刺向刘雨涵。</p>

刘雨涵早有准备，反身向侧旁一倒，躲过权杖的同时顺着台阶向下滚去。</p>

海神权杖的力量从尖端喷薄而出，压制所有生灵的一举一动。</p>

刘雨涵无从发动道具，也无从做出更多的应对，只能借助重力抱头翻滚而下，希冀于能逃离海神权杖的支配范围。</p>

齐斯信手拎着海神权杖，并不急着追逐，反而闲庭信步地踏着一级级台阶，一步步走了下来。</p>

沿途携去海风和浪潮，贝类和鱼类的虚影上下漂浮，轻盈地洄游，却构成一张透明的大网阻滞境内生物的行动。</p>

刘雨涵下滚的速度越来越慢，终究在一个拐角搁浅，紧接着便被封于权杖内的伟力兜头罩下。</p>

令人窒息的气压包裹周身，她无法再移动分毫，只能半蜷着身体躺靠着，像一尾被冲到岸上的死鱼，愣愣地盯着齐斯看。</p>

齐斯在刘雨涵面前站定，垂手将海神权杖的尖刃抵在后者的心口，极轻地笑了一下：“我要是也用海神权杖捅你几刀，你出去后或许会和常胥有更多共同语言。”</p>

又是这不可理喻的幽默感……</p>

刘雨涵移开目光，涩声问：“你会杀了我，对吗？”</p>

她已经冷静下来，觉得死在这里也没什么不好。</p>

她死后，她所拥有的游戏币、积分和食物等资源会转让给常胥，常胥将拥有两千五百积分和两个游戏币。</p>

只需要再通关一个游戏，选择五百积分作为奖励，就可以找斯芬克斯实现愿望，杀死齐斯了……</p>

“我不会杀你。”齐斯将海神权杖下移，在刘雨涵的腹部刺了下去，贯穿她的身体后没入坚硬的石板，将她死死钉于钟楼的地面。</p>

血液泼洒而出，像是泼墨画的红颜料般染红刘雨涵的裙衫，从伤口处向四周晕散开来。</p>

几滴血珠溅上齐斯的裤脚，渗入红色的布料，相似的色泽看不分明。</p>

刘雨涵的额角渗出冷汗，痛呼被压抑在喉咙里，她的拳头握紧又松开，更多的动作尽数被海神权杖的力量压制，就好像漆在树胶中的昆虫，在粘稠的束缚中动弹不得。</p>

齐斯从容不迫地笑着，慢条斯理地从道具栏中取出裁纸刀，在刘雨涵的手掌上扎了一下。</p>

【名称：自残者的裁纸刀】</p>

【类型：道具】</p>

【效果：无论造成什么样的伤口，受伤者都不会失去意识，也不会真正死去】</p>

【备注：它最初的主人沉没在巨大的绝望之中，却终究缺乏实现最终解脱的勇气，只能借助自我伤害来释放痛苦】</p>

这是他从《青蛙医院》出来后买的道具，疑似有因果律效果，可以维持受伤者的生命和意识。</p>

哪怕没有这个效果也不要紧，他有意令海神权杖避开了要害，刘雨涵短时间内是死不成的。</p>

至于失血过多怎么办……</p>

齐斯取出人皮书，撕下一张纸洒在刘雨涵的伤口上。</p>

【名称：幽冥引】</p>

【类型：道具】</p>

【效果：消耗一页纸，将任一存在转化为鬼怪。】</p>

【备注：执幽冥引，掌阴间事，说谁是鬼，谁便是鬼。】</p>

鬼怪在诡异游戏中生命力顽强，不会因为区区贯穿伤而死去。</p>

而梦境中的时间相对于真实世界来说又是停滞的，一页幽冥引足以持续生效到这个梦境世界崩溃，让刘雨涵在大部分时间作为鬼怪而存活。</p>

齐斯知道在同一队伍中，任意一人死后都会将资源汇总给队友，导致活下来的那人更难对付。</p>

所以，在杀死常胥之前，刘雨涵必须活着，以免常胥在得到她的积分和游戏币后，提前攒够三千积分。</p>

若是能限制刘雨涵的行动便再好不过了，她将无法通关更多副本，攒下更多包括积分和食物在内的资源。</p>

齐斯有意将常胥的队伍的总积分压在三千以下，那么――利用海神权杖将刘雨涵禁锢在这一关中，势在必行。</p>

刘雨涵被海神权杖钉在地上，人皮纸覆盖在伤口处，浸了血后紧密地贴合在皮肤上，散发丝丝凉意。</p>

剧烈的疼痛刺激大脑分泌内啡肽，刘雨涵只觉得自己的意识变得有如僵尸般迟钝，身体也阵阵发凉，冷得像冰。</p>

她吃力地仰了仰头，就见齐斯俯下身，笑容中漾着不加掩饰的恶意：“在这儿歇一会儿吧，还有五个小时，今天的斗兽游戏就结束了。</p>

“这么些时间对你来说应该也不算太难熬，对吧？”</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