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有几房妻妾,谁有老母在堂,谁有子弟在朝,互相一清二楚,他们真不太了解的,还就是川西这群丘八,因此所有的提议不得不听取甚至借助这些兵头的意见。
这些兵头不动,他们恢个毛剿个淡淡,因此吕、樊多少还顾忌脸面,李乾德则处处在往杨展等人想的路上顺,同时往外逼吕、樊二公。
南离虽然年纪尚轻,不曾有过许多权谋争斗的经历,但此时他以超然的心态,敏锐的眼光,已经看出来了,这个李乾德欺吕大器年老又身躯病弱,樊一蘅忠直却有些迂阔,在一意揽权弄权!
杨展、曹勋对于他的倡议持欲言还休的支持态度,无非也是不愿樊一蘅在此,毕竟头上少一个总督,就少一个婆婆,论资历,还是李乾德好欺负。
至于推托不得的恢剿方略,自然是李乾德西复重庆,坐守川西的方略压力更轻,经过荒无人烟的成都去拿铁桶般保宁城,谁知道在后面的马应试、王祥怎么想的。
议事之后,杨展再次大排筵席,这一回的宴席不仅丰盛,还有南离不曾经的官场旧俗——这武人操办酒宴不惟盛情,而且畅快不装斯文——还把嘉定州的千丝阁的名伎招来,文官武将都有年轻貌美的清倌粉头儿陪酒劝酒,一时宾主尽欢。
这一席上最为活跃的就是李乾德,捧杯捏壶,挨着个儿的劝酒结识,南离不推不拒,豪饮放量,却借着劝酒的机会,挨去袁韬身边,报上姓名官职饮一杯酒,突然“砰”一把就捏住了袁韬的腕子,道一声:“乡党,赵某来叙一叙乡情。”
袁韬不明所以,他也是一方豪雄能骑擅射武艺在身,被南离铁钳般捏住手腕却挣脱不得,只得随南离到旁,避开众人。
看看周围都在豪饮放啖,无人注意这边,只有几名袁韬随身侍卫模样的向这边观望,却慑于杨展所排护卫的气势,不得上前,南离松了袁韬的手腕,向其一抱拳道:
“赵某忝镇邛州,袁兄驻扎何处?。”
“幸会幸会,袁某刚刚奉职,尚未安插汛地,全凭李抚院栽培,暂驻仁寿。”袁韬居然低声下气。
“赵某有一事相询。”南离这时早松了袁韬的手,恭谨有礼,哪怕要杀人礼数也不能缺,这是南离在这个时代学到第一个规矩。
“赵总镇尽言。”这时袁韬还向外面自己所带两名欲向内闯的亲信侍卫摆摆手,令他们自去。
“南离故人,资县乡里,人口多有被贵部所掠,望袁镇帅详察,将人口清点送还。”
“啊?还有此事?”
袁韬受抚后,真进了城,尽管李乾德一力担保无虞,他还是心虚,这时面对南离暗含凶狠的笑脸更露了怯。
南离察言观色,见他不敢发作,就换了一副嘴脸,把嘴角一弯,露出六七颗牙齿,温言道:
“你我相结,就是兄弟之事,本部子弟,也是兄弟,望兄台体谅我的难处。”
袁韬都四十多了,南离毫不客气地与他称兄道弟,就是在欺生,可他不敢作色。
“既蒙兄弟告知,袁某回去就办。”
“我这里幕客有招子,有清单,还望袁兄费心,下边人胡闹的事,不要伤了两家的和气。都是乡党么,还要互相照应。”
袁韬陕西人,个子不矮,但南离更高,居高临下视之,却故意吐露乡音。
“乡党乡党,即刻来办。”
那边都在饮酒,这边俩人已经各自派人拿出名单交接,袁韬老营在仁寿,各部到处散驻,只能派心腹回去即刻查点。
南离自己挂心的事毕了,就不耐这乌烟瘴气的酒席,正好吕大器耐不得疲累将要离席,樊一蘅也同时告罪离席,南离以相送二老为名,向杨展告退。
这二老一走,一众兵头丘八,加上老不羞李乾德,欢呼畅饮,南离搀扶吕大器行出门外,还听挨着窗边坐的李乾德在叫嚷:
“这荒年也好,伎馆的宝贝儿添人进口可容易多了,今日燕瘦环肥,正合吾意,哈哈哈,小闺女儿,汝父原本是何功名,与老爷说来听听,若是骂贼而死,未始不能讨个追封诰命啥子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