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殿之上。</p>
左贤王俯视下方，眼神不似平日那般温和，却如鹰狼一般锐利。</p>
阿保机跪伏在地，抬头回望，努力让自己显得真诚。</p>
左贤王冷哼一声。</p>
对于阿保机的话，他还是相信的。</p>
因为自从他们跟南边暗中勾连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p>
这也是他信任阿保机的真正根源所在。</p>
“本王有件事，让你去办。”</p>
阿保机再次叩首，掷地有声。</p>
这才想起来，左贤王膝下似乎确有一名王女，正在圣山修行。</p>
左贤王点头。</p>
看着阿保机离开的背影，左贤王脸色上的表情瞬间垮了下来。</p>
意识到这一点，左贤王咬牙切齿地将手中的信件震成了齑粉。</p>
去年大战之际，大巫断然斩断与乌丸联系，不但直接导致战局顷刻颠倒。</p>
既为毁灭证据，也是宣泄。</p>
这样一来，这个理由倒是听起来极为合理了。</p>
只要左贤王不杀他，那就意味着他还会继续跟南边勾连下去。</p>
躬身领命之后，左贤王便让他直接下去准备了。</p>
现在唯一让他感到庆幸的是，还好这封信来得及时。</p>
这个时候左贤王派他去圣山，不是打可汗的脸吗？</p>
听到左贤王这声怒斥，阿保机一愣。</p>
否则万一等到他与南边完成切割，那才是真正的两边不靠，万劫不复！</p>
其他的一切，对阿保机而言，并不重要。</p>
一如当初的某个军中小卒。</p>
包括此次乌丸南下的兵力、各部族的实力分布，以及可能的行军路线，内容是应有尽有，极尽详实！</p>
左贤王不知道。</p>
该死的！</p>
本来他都已经做好准备跟那边彻底切割，可没想到竟然生出了这样的意外。</p>
仿佛刚刚在大殿之上破防怒吼的根本不是他一般。</p>
不管大巫的态度如何，他都只能一条道走到黑。</p>
“怎么？本王思念在圣山修行的爱女，让人上山查看一下近况，这也不行？”</p>
此刻的他面上已经恢复了平静，完全看不出喜怒、神色。</p>
大王他就不怕触怒可汗？</p>
要知道整个王廷谁不知道，左贤王向来畏惧可汗如虎？</p>
或许是读懂了阿保机眼神中流露出来的意思，左贤王心中一怒。</p>
伏案提笔的那一刻，他脸色又是一番纠结、挣扎，片刻之后，终于一咬牙，奋笔疾书。</p>
而且还是这一代的侍奉巫神的神女。</p>
有进无退！</p>
更让始毕可汗颜面尽失。</p>
等到情绪稍稍平复之后，身形一闪，便出现在了某处密室中。</p>
“替本王去一趟圣山。”</p>
一切应该都与刚刚那封信件有关。</p>
听到这话，尽管阿保机努力掩饰，眼神中还是免不了现出几分意外与震惊。</p>
只是阿保机知道，事情应该不会这般简单。</p>
一通洋洋洒洒下来。</p>
“大王有命，阿保机敢不从命。”</p>
只是验证一下大巫的态度罢了。</p>
可惜从看到那封信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没选择的机会了。</p>
而这，才是阿保机的真正目的。</p>
如果说大巫真的倒向了雍人一边，这一仗雍人未必没有胜算！</p>
‘可大巫真的愿意为了雍人，不惜与龙族争锋相对么？’</p>
不过这一切跟阿保机无关。</p>
至于让阿保机去一趟圣山，没有别的原因。</p>
圣山？</p>
一边写，他一边告诉自己。</p>
阿保机说得对。</p>
雍土何其广！</p>
大雍何其强大！</p>
如果任由他兄长那个疯子继续这般肆无忌惮地折腾下去。</p>
乌丸部、乃至整个草原蛮族都会被他拖进那无尽的深渊当中！</p>
所以他呼若邪从来背叛乌丸一族！</p>
他只是在用自己的办法，拯救乌丸一族，乃至拯救整个草原蛮族！</p>
为此哪怕背负一世骂名，也是值得的。</p>
总有一天，所有人都会理解本王！</p>
历史也会为本王正名！</p>
“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p>
口中诵念一声佛家偈语，左贤王奋笔疾书间，面色一半狰狞如堕落的恶鬼，一半祥和如舍身的佛陀。</p>
等出了这密室，他依旧是整个草原人人称颂的贤王。</p>
……</p>
龙城焚毁之后，始毕可汗短时间内似乎并没有重建的意思。</p>
这不禁让不少人暗自松了一口气。</p>
毕竟想要在这草原上凭空建上一座城，实在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p>
更何况当初的龙城，可是仿照雍人的未央宫所建。</p>
更是难上加难。</p>
如今眼看始毕可汗不再折腾，他们自然是乐见其成。</p>
不过龙城不重建归不重建，简单一些的宫殿，还是要建的。</p>
除了事关乌丸部和可汗的威严外，更多的则是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p>
过惯了围城聚居的安逸生活，谁他妈又愿意窝在狭窄逼仄的毡房里，跟那些下等牲口一般生活？</p>
……</p>
可汗王殿。</p>
一身黑色衮金龙袍的始毕可汗，摊开双手，低头打量了一番自己今日这番装扮。</p>
半晌之后，这才满意的轻笑一声。</p>
“如何？朕威严否？”</p>
殿中左右寺人闻言，赶忙笑着应和道。</p>
“可汗坐拥万里草原，自是威严……”</p>
说话那寺人话音未落，整个人忽然毫无征兆地炸成了漫天血雾。</p>
呼吸到空气中浓郁的血腥气，剩下一众没来得及开口的寺人，吓得差点尿出来。</p>
始毕可汗冷眼扫过几人。</p>
“称朕陛下，什么可汗？朕今日不喜欢。”</p>
毫无疑问，始毕可汗的疯症又复发了。</p>
这位坐拥万里草原的可汗，不发病时，英明神武，不可谓不是一位雄主。</p>
可一旦发病，喜怒无常，动辄杀人。</p>
简直与凶魔无异。</p>
一众寺人瞬间跪地叩首，赶忙战战兢兢道。</p>
“是陛下！”</p>
“陛下威压四方，几与长生天比肩！”</p>
“奴等叩见陛下！”</p>
始毕可汗哈哈大笑。</p>
“好！说得很好！”</p>
“朕心甚悦！赏！”</p>
话音落下，金银财货散落如雨。</p>
一众寺人心情激动，却没有敢于哄抢，只敢探手抓来自己身边够得着的，然后小心翼翼地放入怀中，躬身退到一边。</p>
一场有如玩闹的大戏演绎完。</p>
始毕可汗踏着满地尚未取完的金银财货，龙行虎步地走到自己的王座之上。</p>
王座之下，一群王廷贵种安静如鹌鹑。</p>
始毕可汗一双鹰狼虎目，扫视整个大殿。</p>try{ggauto();} catch(ex){}