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师旅途劳顿，还请大师到马车中安坐！”</p>

“与我等一道同行便是。”</p>

正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p>

主人不在身边，没有倚仗，面对外人时，自然要表现的温驯一些。</p>

可又不能表现得太过跪舔，以免失了主人的颜面。</p>

不得不说，这一刻的铁木阿骨打分寸拿捏得极好。</p>

好到就连法海也免不了用意外的眼神看着他。</p>

见铁木阿骨打作势邀请，法海身上汇聚的恐怖气机骤然消散。</p>

先是冷冷地瞥了一眼那些个出言不逊的六扇门蠢货，随后才看着孙章道。</p>

“使者，可行？”</p>

孙章平复了一番惊魂未定的情绪，可看向法海的目光还在犹豫。</p>

死，他不怕。</p>

来草原之前，他就已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p>

唯一怕的就是，人死了，侯爷交代的事情却没做完。</p>

法海见状，眼中却是闪过一抹欣赏。</p>

“倒是一个忠勇之人。”</p>

说完，为了打消孙章的顾虑，直接道。</p>

“放心，贫僧乃大禅寺阿罗汉，非是歹人。”</p>

这话出口。</p>

包括孙章在内的所有人，顿时一惊。</p>

大禅寺！</p>

天下三圣地之一！</p>

这样的存在，就连铁木阿骨打这些蛮族也如雷贯耳。</p>

这一刻，孙章心中疑虑顿解，赶忙翻身下马爽朗笑道。</p>

“原来是大师是大禅寺的阿罗汉！误会误会！”</p>

“大师快请！”</p>

大禅寺名声在外，向来不插手世俗事务。</p>

孙章自然也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p>

只是就在他准备腾出一辆马车时，法海却是拒绝了。</p>

“给贫僧一匹战马便是。”</p>

听到法海这话，孙章心中古怪。</p>

忽然感觉眼前这法海并不像是一个出家僧侣，一言一行反倒是跟他们这些武夫有些相像。</p>

不过这也只是想想罢了。</p>

刚刚法海那一通真仙气息释放，着实骇人。</p>

就连他也有些被吓住了。</p>

此时如果不是披着侯爷的那张虎皮，以他的出身和来历，怕是连跟对方说话的勇气都没有。</p>

心中叹息一声。</p>

本来准备停下休息片刻的心思，顿时也没了。</p>

随即便与这法海师徒，一路北行。</p>

不过这小沙弥的法名，倒是颇有几分意境。</p>

名曰神秀。</p>

……</p>

实际上，这一路北行，并没有孙章想像中危险。</p>

有铁木阿骨打那百余精骑在，就算真有不知死活的蠢货冒犯，也能随手平定。</p>

等到后来深入草原，不时遇到大股蛮骑。</p>

但只要打出‘出使圣山’的名号。</p>

那些蛮骑虽然会眼神怪异地将他们围起来，却也没有真正迎来厮杀。</p>

稍加盘问之后，便放他们继续北行了。</p>

孙章有些意外。</p>

按照他的想法，去年那场大战侯爷将整个草原搅得天翻地覆，杀了蛮族这么多人。</p>

再加上圣山神庙那位大巫已经跟乌丸部分道扬镳。</p>

如今他们这一行人明晃晃地进入草原，这些蛮骑就算不对他们动手，也不会这般轻易放过他们吧。</p>

一旁的铁木阿骨打见他疑惑，随口解释道。</p>

“乌丸是乌丸，部族是部族。”</p>

“大巫斩断是与乌丸的联系，与其他部族无关。”</p>

说着，铁木阿骨打望着那已经遥遥在望的圣山，忽然感慨了一句。</p>

“在草原，圣山是至高无上的。”</p>

孙章虽然为人不笨，可终究因为出身低了些，听得似懂非懂。</p>

倒是另一边的法海再次用意外的眼神，看了一眼这小蛮奴。</p>

“见识不小。”</p>

听着法海这般赞誉，铁木阿骨打谦虚了一句。</p>

刚想说什么，却听法海接着便道。</p>

“也难怪那位冠军侯这般看重你。”</p>

铁木阿骨打闻言一愣，等见到法海意味深长地看着他怀中那枚狼型令符的位置，他这才忽然反应过来。</p>

原来之前法海盛怒之下，那般轻易放过他们。</p>

终究看的不是什么朝廷的面子。</p>

而是他的主人。</p>

可这一次轮到铁木阿骨打似懂非懂了。</p>

‘难不成……主人的面子，比朝廷还大？’</p>

法海笑笑，也不解释。</p>

圣山，快到了。</p>

……</p>

圣山不高，却连绵不绝。</p>

草原蛮族一向不爱记载历史，所以就算曾经有过其它名字，也没人记得了。</p>

大巫来了，建了神庙。</p>

所以它就成了所有草原人的圣山。</p>

一片与现如今大雍风格迥异的宫殿群落中，大巫跪坐于某处隐秘殿宇。</p>

活到他这个岁数，什么奢华殿宇，什么荣华富贵，什么美女佳人，都通通不重要了。</p>

或许是当初那场灭国的滔天血海太过惨烈。</p>

让他这个苟延残喘、死里逃生的人，越发想要活着。</p>

哪怕再也看不到当初那片秀美的山水，再也看不到任何一个熟悉的人。</p>

他还是想活着。</p>

这就是他唯一的执念。</p>

抬头望着身前那一座巨大的神明雕像，大巫口中低低吟唱起一曲古老的歌谣。</p>

“吉日兮辰良，穆将愉兮上皇，抚长剑兮玉珥，璆锵鸣兮琳琅……”</p>

大巫苍老的语调，含糊不清。</p>

但神态却是无比虔诚。</p>

一曲终究，大巫似叹息、似怀念，似感慨地道了一声。</p>

“上皇……”</p>

神庙大殿供奉的那尊巫神是假的。</p>

可大巫此时拜的这尊神，却是真的。</p>

祂，至高无上。</p>

且于永恒中不朽不灭。</p>

只是……那些蛮奴不配跪拜而已。</p>

甚至就连如今的雍人也不配。</p>

毕竟如今这世间，还有几人记得祂太一尊神？</p>

还有几人记得那统御天地的太古神庭？</p>

大巫嘴角嘲讽。</p>

可随即又忍不住苦笑出声。</p>

‘麻烦来了……’</p>

世人皆说三大圣地，佛家一道最是无欲无求。</p>

可偏偏大巫却知道，那些贼秃做事最是霸道！</p>

果真是贼秃、贼秃，越贼越秃，越秃越贼！</p>

“狗贼秃！”</p>

大巫恨恨不平地咒骂一声。</p>

随后带着满腔怒意，一步踏出。</p>

“大禅寺，法海，特来向大巫问道！”</p>

声音蛮横，滚滚如潮席卷整个圣山。</p>

法力澎湃如海，堪称法海无边！</p>

……</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