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9章兵冢！深冢之虎！从龙！</p>
似乎并不怕韩绍跟不上自己的脚步，公孙老祖一步踏出便消失在了祖祠之中。</p>
从始至终，都没有多给公孙峙一个多余的眼神。</p>
这让公孙峙多少有些受伤。</p>
目光有些哀怨地看了一眼公孙老祖消失的方向，而后又带着几分忧虑看着韩绍。</p>
“好好与老祖说话，莫要起性子。”</p>
与公孙复不同。</p>
这位老祖宗活得太久，这么多年对嫡脉也不甚亲近。</p>
所以公孙峙对公孙老祖也不算了解。</p>
心中有所担心，自然也在所难免。</p>
韩绍迎上公孙峙略显担心的眼神，心中无奈。</p>
他这位外家祖父什么都好，对子女儿孙可谓是倾尽所有。</p>
可就是有些过犹不及了。</p>
“祖父安心，绍自有分寸。”</p>
宽慰了公孙峙一句，韩绍转而又与公孙度对视了一个眼神，笑道。</p>
“恭贺伯父，得偿所愿。”</p>
不管公孙老祖要与他说什么。</p>
这一趟公孙族地之行，他们翁婿两人的目的都算达成了。</p>
公孙度抿唇，面色不见欢喜之色，可那微微上挑眉角，还是暴露出些许掩藏的心情。</p>
“且去，我在族中等你。”</p>
韩绍闻言，点了点头便沿着虚空中残留的轨迹，一步踏出。</p>
身化金虹，由实化虚。</p>
等到重新凝实后，眼前的视野，顿时豁然开朗。</p>
可韩绍的心神却是微微一紧。</p>
因为入目之处，竟是一片一眼望不到头的坟头碑林！</p>
正沉默间，公孙老祖的声音却是幽幽传出。</p>
“不用紧张，下来吧。”</p>
韩绍垂眼，只见下面那片坟头碑林旁，一间简朴的茅草屋舍建在其中。</p>
而说话的公孙老祖，就这么背手站在那里。</p>
韩绍落下身形，出现在公孙老祖面前。</p>
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四周，一时间很难将眼前的简陋屋舍与一尊八境天人联系在一起。</p>
见韩绍没有第一时间说话，公孙老祖笑了笑，便不再看他。</p>
转而看向身边那一片坟头碑林，口中叹息一声道。</p>
“这些都是昔年我兵家阵殁的历代英烈……”</p>
说着，抬脚走到最近的一座坟头石碑前，轻轻拍了拍石碑，轻笑道。</p>
“这是老夫膝下三子，不惑之年，破境登仙！”</p>
“天资绝世，是当时最年轻的七境真仙！”</p>
谁又能想到这看似平平无奇、甚至称得上一声简陋的坟头石碑下，竟埋藏着一尊七境真仙？</p>
韩绍明显也有些讶异。</p>
“当然……他比不上你小子这个后来者……”</p>
公孙老祖说完，回望了韩绍一眼，笑道。</p>
“但依旧是老夫的骄傲！”</p>
韩绍一时间说不清公孙老祖这份笑容中，到底是怀念居多，还是伤感居多。</p>
想了想，还是回应道。</p>
“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胜旧人，这是万古不破的定律。”</p>
“韩某这个后来者，早晚也是旧人。”</p>
江山代有才人出？</p>
公孙老祖眸光亮了亮，没有说话。</p>
似乎在回味这话蕴含的眼界与气魄。</p>
半晌之后才看着韩绍笑道。</p>
“你倒是不谦虚。”</p>
韩绍不置可否。</p>
公孙老祖也不以为意，沿着坟头石碑又走了几步，接连向韩绍介绍起身前的那些石碑。</p>
“这是老夫七子。”</p>
“这是老夫十三子。”</p>
“这是老夫七子之子，老夫二十二孙。”</p>
“这是……”</p>
韩绍也不知道公孙老祖跟自己介绍这些坟头来历的目的所在，只是沉默着跟在他身后亦步亦趋，听他有如一个普通老人一般，絮絮叨叨地说着坟头下埋着这些人的大概过往经历。</p>
直到来到坟头碑林的另一边。</p>
韩绍听到了除了公孙以外的姓氏，这才有些意外地抬眼看向了公孙老祖。</p>
公孙老祖回望，摇头笑道。</p>
“满门死绝，无有后人收尸。”</p>
“同出兵家一脉，总不能看他们弃尸荒野吧？”</p>
满门死绝？</p>
兵家武人，战场厮杀，马革裹尸。</p>
死的也只是自己一人。</p>
怎么会满门死绝？</p>
念头转到这里，韩绍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不禁深深蹙起。</p>
公孙老祖见状，那张橘皮老脸上的笑容，却是更甚了。</p>
“猜到了？”</p>
“不错，就是你想的那样。”</p>
“他们都不是真正死在疆场上的……”</p>
“甚至老夫那些不成器的儿孙后辈，也不是……”</p>
“是他们杀的。”</p>
公孙老祖语气说不上嘲讽，还是感慨地又补了一句。</p>
“包括老夫那个视作毕生骄傲的三子，亦如是。”</p>
韩绍闻言，神色不禁怔了一下。</p>
抬眼望向这看似连成一片，实则泾渭分明的坟头碑林。</p>
运起法眼，只见这片坟头碑林的上空，世人难以想像的恐怖煞气，有如无尽乌云，密布于空。</p>
哪怕是早已死去多年，依旧是给人一种通体冰寒的战栗之感。</p>
而在这片无边煞气聚起的密布乌云中，韩绍恍惚看到了一道道身披各式甲胄、面目狰狞的身影，在其中来回冲撞、咆哮厮杀。</p>
恍若重演生前所经历的惨烈血战一般。</p>
高大魁梧的凶悍战马！</p>
勇猛无敌的无双战将！</p>
死战不退的强大意志！</p>
不断挥舞的干戚、兵戈，伴随着的恐怖威势。</p>
哪怕只是残魂、执念留下的虚幻影像，依旧给人一种摄人心魄的热血豪迈之感。</p>
可亲眼见证这一幕的韩绍，体内热血却并未燃起，反而有些冰凉。</p>
他只觉得……不应该这样的……</p>
这样的战场猛士不该像这样彼此不死不休的互相厮杀、血脉相残。</p>
他们应该纵横于北境十万里草原！</p>
驱蛮族于遥远的北极、北海，无尽的冰原之上！</p>
他们应该马踏于东海碧波之上！</p>
镇无垠海疆，所过之处，海波皆平！</p>
他们应该驰骋于南疆群山间。</p>
面对那些隐匿在南疆群山间的妖国余孽，冷喝斥责。</p>
‘勿动！动则灭国！’</p>
‘凡有敢犯者，必亡其国，灭其种，绝其苗裔！’</p>
他们应该扬威于西极之地。</p>
‘内外诸夷，凡敢称兵者，皆斩！’</p>
似乎是被虚空中那滔天的恐怖煞气所侵染，韩绍原本平静的双眸，渐渐染上了一层淡漠的血红。</p>
身上独属于七境真仙的气息，肆意弥漫，搅动风云。</p>
甚至反过来影响了那虚空中煞气汇聚的密布乌云。</p>
北境、南疆、东海、西极。</p>
日月所照！皆是雍土！</p>
列土之民！皆为臣妾！</p>
大丈夫生于世间，当如是哉！</p>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那一道道于无边煞气乌云中怒吼厮杀的身影，莫名安静了下来。</p>
道道衣甲残破、血染襟袍的身影，垂下手中的刀兵、干戚。</p>
座下的凶悍战马，也不再嘶鸣、奔腾。</p>
他们从虚空中垂下视线，与下方韩绍那双法眼对视，原本血红、空洞的眼眸，似乎闪过一抹难以言说的神色。</p>
而后也不知道哪道身影微微朝韩绍点了点头。</p>
下一刻，那道不知道存在了多少年的壮硕虚影，骤然溃散。</p>
紧接着便是第二道、第三道……</p>
那一张张被面甲覆盖的面容，看不清神色。</p>
但韩绍莫名还是从中感受到了一股混杂着遗憾不甘，却又释然了的情绪。</p>
直至最后一道身披银甲、手持银枪的特殊身影。</p>
那双赤红的眼眸看向韩绍，似乎在笑，亦仿佛难得的清明。</p>
“小辈，若你能执兵家之牛耳，我兵家必一世大昌！”</p>
一道清晰的神念落下。</p>
却没有给韩绍接话的机会。</p>
旋即，便望向下方的公孙老祖。</p>
“父亲，儿去了。”</p>
一如当年，披甲持兵，向公孙老祖道别那般。</p>
虚空之下的坟头碑林间，鹤发橘皮的公孙老祖眉眼含笑，摆摆手道。</p>
“吾家儿郎，世之英豪，当去则去，休要婆婆妈妈作小儿女态。”</p>
“且去！且去！”</p>
直至那道银甲银枪的身影与座下已经染成血色的高大白马，一同轰然溃散。</p>
这位堂堂八境天人的苍老身形，仿佛一息间骤然佝偻了许多。</p>try{ggauto();} catch(ex){}
“吾子，慢行……”</p>
听着公孙老祖这声道别低语，韩绍眼中被那滔天煞气染上的血红薄雾渐渐散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