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像那周掾史……</p>

李赫闻言，淡淡一笑。</p>

“些许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令狐君让见笑了。”</p>

今晚的令狐安一直话不多。</p>

完全是作为一个引荐之人，将李赫引荐给了众人。</p>

看似什么都没有做，实际上已经做了许多。</p>

原本还有些防备令狐安的李赫，此刻也终于卸下了防备。</p>

“今日事起仓促，未能完全知会令狐君，还请令狐君见谅。”</p>

面对李赫语带歉意举起的酒盏，令狐安莞尔一笑。</p>

明明是阉人残缺之身，却丝毫不见阉人的阴柔，反倒是儒雅如君子。</p>

“李君多虑了，李君身怀重任，自是防人之心不可无。”</p>

说着，与李赫对饮一杯，又补了一句。</p>

“不过……日久便可见人心。”</p>

正所谓与善人居，如入芷兰之室，久而不闻其香，即与之化也。</p>

李赫目光与令狐安对视一阵，而后展颜一笑。</p>

“令狐君，善人也！”</p>

令狐安也笑道。</p>

“李君，妙人也！”</p>

这话说完，两人展颜一笑。</p>

一切尽在不言中。</p>

时间倏忽转过。</p>

转眼间今晚的晚宴便临近了尾声。</p>

散场前。</p>

令狐安没用李赫提醒，终于起身出言道。</p>

“今日群贤毕至，又皆是志同道合之辈！咱家久居宫中，时感寂寥，已经很久没有这般欢心了。”</p>

说着，话锋一转。</p>

“这样吧，日后每逢休沐，咱们便相约聚上一聚，如何？”</p>

何谓朋党？</p>

聚众合一也。</p>

之前他们这些人虽然志趣相投，彼此约为好友。</p>

但也是偶尔聚聚、闲聊而已。</p>

这样的团体这神都之中，实在不知凡几。</p>

只是也仅此而已了。</p>

没有共同的利益，没有一个实在的核心。</p>

没准儿那天就散了。</p>

可现在不同了，一旦定下相聚的日期，时间一长约定俗成。</p>

再塑造一个彼此皆认可的相同利益和核心。</p>

这就是……组织，就是朋党！</p>

在场众人听闻令狐安这话，有人懂了，也有人没懂。</p>

不过在略微迟疑片刻之后，还是答应下来。</p>

“善！”</p>

“令狐君此言甚是！”</p>

“你我神都为官，大多久离乡土，孤苦无依。”</p>

“时常聚聚，便有如家中兄弟，彼此关照、彼此照应，想来也是一件好事！”</p>

这话说完，忽然有人提议道。</p>

“我”顿时引来一片叫好。</p>

很快便将此事定了下来。</p>

随后众人散场，李赫和令狐安起身相送。</p>

出了酒肆。</p>

与周掾史一同前来的赵乾，自然是一同离去。</p>

只是一路上，赵乾都显得有些沉默。</p>

直至临近分别的时候，赵乾忽然唤了一声。</p>

“周掾史……”</p>

听到这声称呼，周掾史笑着摇头道。</p>

“既然已经准备辞官了，这掾史之称就算了，唤玄名号便是。”</p>

赵乾也不在这个问题纠缠，只是用复杂的目光看着周玄。</p>

“你是何时入得那位冠军侯门下的？”</p>

周玄闻言，有些讶异地看了赵乾一眼。</p>

“伱看出来了？”</p>

见周玄直接承认下来，赵乾不禁有些意外。</p>

而这时周玄已经笑道。</p>

“年前吧，是李君主动寻的我。”</p>

说着，饶有兴趣地强调道。</p>

“你知道的，我是幽州人。”</p>

周玄之所以神色这般玩味，无非是幽州地处边陲。</p>

就算是在一众寒门小官中，也隐隐受到排挤。</p>

谁又能想到如今这竟然反倒是成了自己的优势？</p>

时运一道，当真是妙不可言。</p>

看着周玄如今这副再也看不到往日郁气，反而踌躇满志的面容，赵乾怔了片刻，而后叹息一声道。</p>

“北边那位，许了你什么官职？”</p>

对于这个问题，周玄也没隐瞒，直言道。</p>

“暂时还没有，不过料想要比其他人要顺当一些。”</p>

赵乾沉默了一阵，忽然道。</p>

“你说……我若与你同行，可有一番大前程？”</p>

‘前程’二字前面，加一个大字。</p>

这也是赵乾之前，没有急于跟之前那几人一同站出来的原因。</p>

他想听一听周玄的意见。</p>

其实相较于周玄，赵乾才是那个真正不安分的。</p>

两人同僚多年，周玄自然了解他。</p>

所以对于赵乾这番迫切的言语，周玄也没有意外。</p>

只是此时周玄却是摇头道。</p>

“没必要。”</p>

门下省，作为丞相府之下的三省之一。</p>

负责审议。</p>

他们之前的官职，虽然卑微，但位置很重要。</p>

就像是这次赵乾一言不合就能私自截留地方奏疏，在关键时候拖延时间。</p>

赵乾自然懂。</p>

可他还是有些不甘心道。</p>

“如此苦熬，何日是个头？”</p>

周玄没有接话，转而问道。</p>

“你可信我？”</p>

信？</p>

简简单单一个字，可要想做到，何其艰难？</p>

可片刻之后，赵乾还是道。</p>

“信。”</p>

周玄笑了。</p>

“信就好。”</p>

这也算是两人在一处屋檐下同僚多年，养成的默契吧。</p>

同是天涯沦落人。</p>

没有上进的机会，也就没有多少勾心斗角的心思。</p>

反而多了几分真诚。</p>

只是看着赵乾犹有不甘的样子，周玄笑道。</p>

“以前咱们是门路，现在有了门路，有些事情不过是早晚而已。”</p>

“你急什么？”</p>

听到这话，赵乾白了他一眼。</p>

只是这份白眼，只翻了一半，便听周玄道。</p>

“你还记得黄天道吗？”</p>

黄天道？</p>

赵乾心中忽然一动。</p>

“你是说……”</p>

周玄将目光望向北方，口中幽幽道。</p>

“我感觉咱们那位侯爷，必不是一个安分的。”</p>

真正安分的，又怎么会刚刚起势，便急不可耐地往神都安插人手？</p>

“盯好那些地方的奏疏，弄不好要不了多久，就是你的一个泼天大功！”</p>

照目前的情况来看，那黄天道不闹事还好。</p>

一旦起势，很可能就是一场弥天大祸！</p>

当然……也可能是一场泼天的……富贵！</p>

……</p>

神都北宫。</p>

那封来自幽州冠军城的请罪奏疏，兜兜转转终于进了北宫丞相府。</p>

只是某道伟岸身影，只粗略扫了一眼，便随手丢到一边。</p>

宛如洪钟大吕的威严声音，冷哼一声道。</p>

“乳臭未干的孺子，不过跳梁小丑而已，先不去管他。”</p>

“等他能从始毕那条疯狗手里活下来再说。”</p>

说着，忽然问道。</p>

“黄天道如何了？”</p>

空荡荡的大殿中略微迟滞了片刻，而后现出一副大雍堪舆图。</p>

只见其上已经有八州之地，尽皆被一抹晦暗的土黄色所侵染。</p>

那道伟岸身影神念扫过，随后眉头微微蹙起。</p>

“邪道果然惯会蛊惑人心，发展太快了……”</p>

说着，不容置疑道。</p>

“稍加约束一下，不可失了掌控。”</p>

虚空中有声音闻言，当即应声道。</p>

“喏。”</p>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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