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夔：“真武观近来可有变动？”</p>

周明哲：“目前没有。”</p>

曾夔欲言又止。</p>

周明哲微笑：“或许是我多虑了。”</p>

他将话题转了回来：“革新初有所成，我们加紧完善其中些许不足，可以推而广之，如今民乱烽烟四起，确实有害社稷，当尽快除之。”</p>

“元辅说的是。”</p>

曾夔略微顿了顿后问道：“那元辅，青州那边？”</p>

周明哲：“可以动一动了。”</p>

青州之地，是如今大明白莲宗起事后，势头最盛的地方。</p>

大量白莲宗顶尖高手，都在那边活动，以此为中心，不断扩散影响大明各地。</p>

其他地方的民乱，如今主事者也大多同白莲宗有关。</p>

当前在那边负责平乱的人，一方面是大明佛门正宗圣地菩提寺。</p>

他们同白莲宗是宿敌，此刻自不必多说。</p>

另一方面，是明廷大军。</p>

除了当朝重臣，大学士晁丰亲临前线主持战事外，在那里还集结了如今大明皇朝最后的一批高境界武道强者。</p>

连续经历须弥、蓬莱之败，陈裕、刘冲、高铭、席之昌等名臣都死伤惨重，更别说统兵在前的武道将领了。</p>

只不过，如今革新有成，大明皇朝，并不那么急需其他传承的高手尤其是武道高手补充起来。</p>

除了……</p>

“宫里那边？”曾夔轻声道。</p>

周明哲：“阉党成事不足败事有余，平心而论，若非他们争功心切坏事，当初未必有须弥之败。</p>

但如今为求新法变革，需要陛下首肯，加之江山烽烟已起，眼下宫中更乱不得。</p>

故而别处用兵养兵之费都可削减，唯有宫中反而要拨多一些。</p>

此虽是一时之计，我们却不可大意，平日里要更关注宫中，不可让那些阉党假借陛下名义扰乱社稷。”</p>

曾夔：“元辅所虑甚是。”</p>

二人再聊一阵后，曾夔告辞离开，自有府中下人相送。</p>

稍后，一个年轻官员前来拜见周明哲。</p>

“老师。”年轻官员上前行礼。</p>

周明哲微笑：“乔山来了，见过魏道长和莫道长了么？”</p>

名叫聂松的年轻官员恭敬答道：“还不曾过去，去之前，先来聆听老师教诲。”</p>

周明哲微笑：“那就一起过去吧。”</p>

他步出门外，聂松恭敬跟在身后。</p>

看着这年岁真正还很年轻的学生，周明哲一时间有些感慨。</p>

最近这次科举，他是主考。</p>

按照大明皇朝的传统规矩以及理学纲常科仪，金榜题名的学子，都算是他周明哲的学生。</p>

这番大考，是理学修士一生中，少有不必熬年限的经历，会出现少年得意登科者。</p>

不过入朝为官后，便大都要按规矩来了。</p>

就周明哲掌握的情况，这个聂松，来自天理。</p>

其父聂忠节为大明皇朝清理小明廷一脉立下功劳，在大明有了立足之地。</p>

聂忠节本人没再走科举路线，而是安心培养族中子弟。</p>

其续弦所生嫡子聂松，正是其中佼佼者。</p>

此番也不负众望，会试第一之后被明皇再点为今科状元，一鸣惊人。</p>

更引人瞩目者，其座师正是如今大明首辅周明哲。</p>

一条康庄坦途，已然在聂松面前展开。</p>

周明哲确实对这个新学生很欣赏。</p>

一方面因为对方颇为优秀。</p>

另一方面，则是因为看着聂松，让他恍惚间想起昔日刚刚登科时的席之昌。</p>

得意弟子席之昌意外身死于蓬莱，令周明哲颇为惋惜。</p>

如今新法变革，初见成效。</p>

遥想当初，周明哲还未登上首辅之位前，便曾经同席之昌谈起过相关事，师生二人一同参详。</p>

可惜事情未成，席之昌便先意外遇险，亡于蓬莱。</p>

如果能早些时候研究出这法门科仪，席之昌凭此便正好能避过一劫。</p>

周明哲回忆起来，心下不禁微微怅然。</p>

聂忠节同席之昌来往颇多，如今其子聂松也是可造之材，入周明哲门下，令他稍感安慰。</p>

“莫道长，魏道长。”</p>

到了地方，周明哲同蜀山派长老莫青石与真武观长老魏静一见礼。</p>

“这段时间，辛苦二位了。”周明哲言道。</p>

莫青石、魏静一皆道不敢。</p>

周明哲看向魏静一：“好在当下科仪，这几日便可完成，不至于耽误魏道长接掌真武观的大典。”</p>

魏静一：“贫道才疏学浅，唯有尽心为之，方不负圣上和元辅的恩典。”</p>

周明哲：“道长言重了。”</p>

他转而再看向莫青石：“蜀山近来不知情况如何？逆贼韩青陶之事，断不可重演啊，烦请莫道长晚些时候回山看看。”</p>

莫青石：“是，元辅。”</p>

…………………</p>

雷俊身在蓬莱，玉清周天法镜光辉转动，扫视大明。</p>

总体而言，范围有极限。</p>

但广阔山河间，雷俊可以看到，类似先前段澄那支明军的情况，渐渐开始增多。</p>

考虑其他各方面影响，周明哲或者说大明朝廷推行革新之法，整体不算快，始终循序渐进。</p>

看的次数多了，雷俊了解的相关细节也越来越多。</p>

总体而言，这算是依托大明理学纲常，建立起一个极为巨大的法仪。</p>

受法仪所限，得到提升的武道修士，被理学纲常影响也更加严重。</p>

他们不仅难以对传令授法给自己的理学修士反戈一击，甚至也难以对其他理学修士造成有效伤害。</p>

一如君臣、父子、师生等纲常奠定后，上位整体对下位都在大系统框架下形成强力压制，而不局限于单纯个人。</p>

而理学修士想要收回自己加持给武道修士的文墨才华，也非常简单。</p>

世事无绝对，只是想要动摇这一点，需要首先动摇整个大明理学纲常礼制。</p>

换言之，江山不稳，天下大乱。</p>

在此基础上，理学对其他道统传承的克制才会有所减弱和松动。</p>

当前大明皇朝范围内，除了大妖以外，人族修士中唯一豁免理学纲常礼制的修行法门，是反贼专业户，白莲宗。</p>

遇上白莲宗修士，大家要各凭本事，硬碰硬对阵，理学修士不再有那么明显的优势。</p>

雷俊观察过一段时间后，估测这可能跟大明皇朝当初开朝立国相关。</p>

从这个角度来说，韩青陶此前能钻空子劫走渡虚梭，也可以说是相当不易。</p>

“师兄，有个问题……”</p>

自大明皇朝经由归藏返回大唐人间，再到蓬莱的楚昆，提出个疑问：</p>

“大明皇朝理学修士当前在搞的这个大型法仪，能有如此气象，确实蕴含不少巧思，但从实战方面考虑，有很大不足吧？”</p>

“嗯，由理学高手加持文墨才华，临时拔高修为的武道修士或者其他修士，实力终究是不如自身当真有此境界实力的人。”雷俊明白楚昆言下所指。</p>

这样的框架，对上相对较弱的对手，自然无往而不利。</p>

对上同境界或者更高境界的对手，便是另外一回事。</p>

从理学修士谋求自身安全角度来看，他们亲自上阵会导致危险的对手，经由他们文墨才华加持的低境界武者去了，同样不可能拿下对手。</p>

除了踩伏击圈探路有实际意义外，碰上硬仗的情况下……</p>

“不断拿人上去磨？”</p>

楚昆挠挠头：“这感觉更像是巫门鬼道那边的斗战法门……”</p>

雷俊：“中低境界修士，数量培养起来，始终比高境界修士要容易得多，其他地方省下来后，进一步集中更多资源用于培养更多的高境界理学修士，然后或是凭借数量围攻，或是如你所言慢慢磨。</p>

当然，明廷也可能在此法门基础上不断改良，有其他新的变化和增强，又或者别的思路也说不定。</p>

眼下已经能看见的是，大明朝臣对内对下的控制，将更进一步增强。</p>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越来越名副其实了。”</p>

楚昆看雷俊：“师兄，你目光有些冷……”</p>

雷俊在他面前并不如何掩饰自己真实想法：“我确实不喜欢这个群体，不过我想先看看那人间自身会因此起哪些反应。”</p>

楚昆了然。</p>

自家这位掌门师兄，不似唐师姐那般火爆，但也不像大师兄一样完全信奉多一事不如少一事。</p>

若不然，大唐五姓七望甚至信州李家命运如何还不一定。</p>

八重天境界的楚昆来到蓬莱，帮助整理蓬莱遗迹，探索各个仙岛，蔺山等其他天师府传人顿时便轻松许多。</p>

晚些时候，雷俊主持蓬莱，有新客人到。</p>

因为对面是九重天境界的大明真武观观主木淳阳，所以大唐纯阳宫方面最终是当代掌门蒋渔亲自来蓬莱相见。</p>

有雷俊在，大唐纯阳宫方面也无需担心安全问题。</p>

倒是蒋渔带来一个消息，源自大汉人间的纯阳宫传承。</p>

大汉龙虎山传人潘海林，重现人间。</p>

并且，他已成就道家符派九重天大乘境界。</p>

大汉人间近些年来同样开始天地灵气潮涌。</p>

潘海林作为年轻一代名动四海的天骄，成功跨出这一步，不算出人意料，但是……</p>

“师兄，按照大汉龙虎山的传承，这是有九重天之上祖师进一步授吧？”楚昆看向雷俊。</p>

雷俊轻轻点头。</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