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须弥金刚部初现世的时候，雷俊曾经好奇他们哪来的人口基数用以筛选人才。</p>
在听大师姐许元贞说过须弥中人可能不是来自一地，其后再知晓有大唐以外其他人间存在，便解释了雷俊先前的疑惑。</p>
或者说，制约须弥佛门培养人才的人口问题不复存在。</p>
须弥回归人间，极可能不仅只在大唐这方人间回归。</p>
而是可能同时有不同的虚空门户，分别通向大唐、大明等不同人间。</p>
只不过，对应各地岁月和历史，不同虚空门户开启的时间可能存在先后之分。</p>
大唐这边，须弥距今约十四年、五年前，方才重新同此方人间相通。</p>
但在“隔壁”，须弥回归的时间可能更早。</p>
并且，西域佛门大手印一脉的发展，在那边也可能更好，势力更大。</p>
须弥从而获得充足的人口与生源，获得更进一步的机遇。</p>
甚至，雷俊怀疑，孤鹰汗国所在那方人间，就有西域佛门的影子，甚至对他们很是支持。</p>
所以西北一战孤鹰汗国现世，西域佛门在一定程度上躲着对方走，以免尴尬。</p>
不过，孤鹰汗国中人在大唐闹了不少时间，相关消息多少都传入耳了吧？</p>
照理说，瞒不住才对。</p>
嘉盛上人、仁珠上人他们，不是在掩耳盗铃么？</p>
诸多念头，从雷俊脑海中一闪而过。</p>
面前女皇则又换了话题：“许卿家和唐卿家，都在追查人间道国？”</p>
雷俊：“是，可惜暂时尚无黄玄朴等人确切消息。”</p>
女皇：“给她们带句话，黄玄朴，可能同蓬莱有关。”</p>
“蓬莱么？”雷俊沉吟。</p>
楚羽在一旁解释道：“之前陛下亲临纯阳宫，上下检查一番，有少许线索同黄玄朴有关，指向传说中的蓬莱。”</p>
雷俊：“相关事宜，贫道会第一时间通知掌门师姐和许师姐。”</p>
他本人这时却忽然想起，此前从大明皇朝的聂放那里，得过一张残缺符，个中奥妙可能正是源自蓬莱。</p>
大明有蓬莱的痕迹。</p>
大唐这边，黄玄朴亦可能同蓬莱有关。</p>
结合须弥和天理的相关情况，叫雷俊忍不住怀疑，蓬莱也可能与多个人间相通。</p>
但当中具体情况，又另有差异。</p>
“天理与我大唐人间相通的虚空门户暂时已被镇封，而须弥金刚部当前劣迹不显，本派接下来仍考虑继续关注人间道国余孽，以求除恶务尽。”雷俊言道。</p>
女皇亲召他入京面圣，自然不是为了单纯将情况通报给他知道，否则派人去龙虎山传讯即可。</p>
她这趟特意召雷俊来京，雷俊便代表龙虎山天师府拿出当前的态度来。</p>
女皇微微颔首：“那么，朕等诸位卿家的喜讯。”</p>
雷俊：“陛下请宽心。”</p>
女皇：“雷卿家有闲暇，不妨在京中留段时日，晚些时候或会有些消息传回，届时雷卿家一同参详下。”</p>
雷俊应诺，结束奏对，然后出宫。</p>
暂时不急着离开京城，他便也在连云观住下。</p>
到了连云观，他和观主及此地上座、监斋招呼一声。</p>
卓抱节已经先一步到了这里。</p>
不过小熊显得心有余悸的模样：“师父，洛阳城里的人有些……有些……”</p>
雷俊则淡定：“处变不惊，不受外忧，这么多年的修行去哪里了？这一趟出来你吃美了，心境修行也都给吃了？”</p>
卓抱节先是苦笑。</p>
此前不管在龙虎山天师府里，还是在蜀山派霄顶，亦或者终南山纯阳宫，莫管修为高低，都是正儿八经的道门圣地真传，见多识广阅历丰富。</p>
所以某只小熊穿着一身深红道袍招摇过市也无大碍。</p>
大家就算好奇，也早都听说天师府雷长老的徒弟是头山貔，大面上就算不提雷俊面子，光卓抱节那一身符派授道士的衣着，就够别人称呼他一身道友甚至道长。</p>
但大唐帝京洛阳这边则不同。</p>
这里除了修行者外，作为当世第一雄城，城内城外都有大量百姓。</p>
给他们乍一看一头穿道袍的小熊，难免见了奇景。</p>
久在帝京，大家惊讶之余倒不恐惧，反而呼朋唤友一起来围观。</p>
卓抱节其实心境尚平稳。</p>
他早通灵智，坚持不化人形，自然便有相关心理准备。</p>
只是被围观他不在乎，被人里三层外三层堵住，难免影响他出行。</p>
好在已经四重天修为的抱抱，有短暂飞空之能，不至于要凭一身气力撞出人群。</p>
“对了，师父，弟子听见别的修士谈论您进城。”</p>
卓抱节忽然想起什么，连忙说道：“不过有些人提到师父您的时候，称呼有些怪。”</p>
雷俊：“怎么讲？”</p>
卓抱节想了想：“叫，如天师？师父，如天师是什么意思？”</p>
“……”雷俊听得一阵无语。</p>
这怎么感觉，像是在编排他？</p>
听着跟小妾似的……</p>
雷俊倒是知道，自他外放巡风，便等于一定程度上公示他的天师府“太子”之位，外界相关议论不曾断过。</p>
怎么定位他，说来还真叫外界有些难拿。</p>
从前李正玄有少天师之名，是因为他乃上上代天师李清风独子。</p>
唐晓棠崛起前，李正玄同时也是同辈人中仅次于许元贞的天才俊杰。</p>
许元贞被好事者调侃为二天师，一方面是有些人在那时的天师府李姓外姓之间埋雷，另一方面也是因为彼时大面上，许元贞确实是大众认知中龙虎山仅次于时任天师李清风的第二高手。</p>
而对如今的雷俊来说，天师唐晓棠之外，不提他恩师元墨白，也至少还有许元贞尚在，因此称呼他二天师同样不合适。</p>
至于代天师之称，仍然不够名正言顺。</p>
于是不知是谁提出个“如天师”的称谓，倒是得到不少人认同。</p>
但雷俊听这三个字，总觉得怪怪的……</p>
雷长老跟徒弟在连云观中住下。</p>
晚些时候，这里另有暂住之人回来。</p>
“蔺师兄。”雷俊同对方见礼。</p>
来者正是天师府在京城学宫的代表，上官宁的大弟子蔺山。</p>
他平日里在学宫备课上课，传道讲法，但并不住在学宫，而是回连云观这边。</p>
“雷师弟，好久不见。”蔺山笑吟吟，但规规矩矩行全礼。</p>
“师兄别来无恙，这是刚从学宫回来？”雷俊问道。</p>
蔺山：“知道你要来，刚下课我就赶回来了，不过今晚还有晚课，晚些时候我再回去，快回山了，当善始善终。”</p>
他近期将要回龙虎山。</p>
虽然在京城待了不少年，于学宫不断授课，但蔺山也没当真荒废自身修行。</p>
二十多年沉淀下，蔺山积累渐渐丰厚，即将开始为冲击七重天境界做最后准备。</p>
他离京，天师府方面已安排别的人手过来接替。</p>
“方便的话，我也想去学宫看看，参观一二。”雷俊言道。</p>
蔺山：“这自然没有问题，之前见萧二先生，他还提及有无可能邀你过去做客。”</p>
雷俊颔首：“那再好不过。”</p>
早年学宫初创时，雷俊便对此颇有兴趣。</p>
只不过那时他决意先专注于本身符派道法修行。</p>
但雷俊对其他各派修行法门的广泛兴趣，一直不曾断绝过。</p>
吩咐大徒弟在连云观里安心静修后，晚上雷俊随蔺山一同前往位于帝京的大唐第一座学宫。</p>
继天师府之后，同为道家圣地的纯阳宫和蜀山派，如今也都有人在学宫授课。</p>
佛门方面，则有天龙寺、菩提寺的传人担当教习。</p>
儒家经学、神射、咏诵三脉俱全。</p>
倒是没有看见武道方面的修士。</p>
想来是因为人才培养与吸收可以着落在神策军那边。</p>
雷俊正看得津津有味，忽然心中微动，转头望去。</p>
在那里，一个身材瘦削但修长的青年男子正微笑着走过来。</p>
其人气质温润，虽然同元墨白一儒一道，但雷俊观之，来者同样令观者如沐春风。</p>
“雷长老当面，萧春晖有礼了。”青年男子首先说道。</p>
雷俊还礼：“萧二先生太客气了，贫道正准备去拜会。”</p>
萧春晖：“雷长老里面请。”</p>
方岳目前不在洛阳。</p>
建业那边第三座学宫初创，他需要坐镇一段时间。</p>
萧春晖虽然早已交卸学宫祭酒之职，但方岳不在的情况下，洛阳这边萧二先生便时不时客串一把。</p>
蔺山自去授课，接下来由萧春晖接待雷俊。</p>
双方看茶落座后，谈时局大势较少，更多是讨论如今学宫的课程和发展。</p>
提及天理那边，也更多是从学术方面的角度，来探讨儒家理学相关。</p>
“可惜，东海一战没能更多收缴对方典籍和古籍查看一番。”</p>
萧春晖末了感慨：“萧某对那方人间中，有关梁朝时期理学初创之际的义理颇为好奇，上千年演变下，如今明朝的理学礼制，较之从前，已有不少变化啊。”</p>
雷俊：“实不相瞒，贫道虽然对儒家学问一知半解，但同样好奇此事。</p>
好在来日方长，将来我们或可寻机会更多了解所谓理学礼制。”</p>
他见时候已不早，起身告辞。</p>
萧春晖送雷俊出去：“对了，雷长老可还记得我们这里一位学子，名叫孟少杰？”</p>
雷俊面不改色：“有印象，是当初曾到访本派的东宫伴读之一孟居士？”</p>
萧春晖：“青彦前些年已经离开东宫，重回学宫这边读书。</p>
他时常提及当日在龙虎山上，曾得雷长老你的教诲与帮助，故而常记挂在心。</p>
只是这趟不巧，他当前正闭门读书，专心向学终归是好事，所以我便也不打搅他。</p>
雷长老如果会在洛阳多待段时日的话，待青彦出来后，由他去拜会长老。”</p>
“不错，专心向学是好事。”雷俊：“昔年小事不足挂齿。”</p>
萧春晖一路将雷俊送出学宫外，然后再返回。</p>
正逢有人来学宫找他。</p>
“萧兄。”楚羽微笑：“陛下召见。”</p>
萧春晖：“怎么劳亲自跑一趟。”</p>
楚羽：“事涉隐秘，越少人知道越好。”</p>
萧春晖：“既如此，我换身衣服，我们马上出发。”</p>
“见过天师府雷重云了？”楚羽问道。</p>
萧春晖：“已经见过，非寻常人可比。”</p>
二人边走边聊：“其人悟性，至少是道家所言清静层次，也就是我们所言之第二品的悟性。”</p>
楚羽：“哦？先前都猜测他根骨天资不凡，如今看来连悟性也极高了。”</p>
萧春晖：“虽然没有深谈，但随便聊聊便看得出他神思之灵动远超外界预期。</p>
当然，他根骨同样远超同侪，还记得陛下此前说过一件事吗？</p>
天师府雷重云除了命星神、阳雷龙、阴雷龙外，还可能修成阴火虎。”</p>
楚羽啧啧赞叹。</p>
萧春晖则继续说道：“照我个人怀疑与猜测，这位雷长老深藏不露，当前八重天境界，可能四种法象都不是他的极限。”</p>
楚羽：“照这么看，别管先天后天，这位雷长老的根骨悟性天资，堪比那位唐天师了，仙体根骨与清静悟性。”</p>
萧春晖：“虽是猜测，但我以为相去不远。”</p>
…………………</p>
同一时间，雷俊回到连云观。</p>
然后，跟师父元墨白传讯交流。</p>
先提过自身面圣的详情后，雷俊谈起自己赴学宫的经过。</p>
“萧春晖其人，肉身确实单薄，应该是先天所成，后天没能弥补。”</p>
雷俊言道：“而其神魂念头极为灵动，各种奇思妙想层出不穷。</p>
萧家二郎和萧家三娘，论根骨资质自然是萧雪廷胜出，但悟性方面，则是萧春晖更强。”</p>
说到这里，雷俊忽然笑笑：“他当前正处于积蓄阶段，待突破至八重天后，有厚积薄发之神效。</p>
只不过，就弟子来看，萧春晖居士迟迟没有向八重天迈进，不像没信心去渡天堑劫难。</p>
更像是他在揣摩别的什么，比如……一门新学问。”</p></div>