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跟他喝酒我就是孙子！”</p>
“你孙子！”</p>
“……不……不对……”</p>
孙主任被秘书和司机架着往外走，嘴里念叨着胡话，到了车跟前儿又吐了。</p>
他现在除了车，谁都不扶！</p>
“哕~！”</p>
“我特么……再……再跟他喝酒……就是他孙子……”</p>
孙主任已经迷糊了，眼睛都睁不开了，还不服不忿的呢。</p>
不服还能咋整，他们来了一正两副外加一个办公室副主任，对阵李学武和敖雨华两个人。</p>
是的，在敖雨华没怎么喝的情况下，他们四个人被李学武一个人给单挑了。</p>
孙主任是真不服啊，刚开始还说点到为止，喝好为止的。</p>
后来那损小子一个劲的拿话磕打他们，这还能忍？</p>
喝吧，喝着喝着就控制不住，又喝多了。</p>
输人不输阵，今天在酒桌上李学武念叨的那句舍命陪君子，更应该是他来说。</p>
还就是因为在酒桌上干不过对方，所以今天的谈判就有些没底气。</p>
今天这一顿酒结束，玻璃厂算是折了，全军覆灭。</p>
四个人都是被人架着上的车，心里的怨气都把酒鼓上来了。</p>
“哕~”</p>
三台吉普车离开招待所大院的时候从敞开的玻璃窗里还能听见“倒酒”声。</p>
“你真没事？”</p>
张松英看着一地狼藉，恶心的直皱眉头。</p>
再转回头看向李学武，这人好么劲儿的站在台阶上坏笑呢。</p>
值班的服务员和保卫正找铁锹铲土收拾着院里卫生，现场乱糟糟的。</p>
这场景倒是跟岁月静好，双手插兜感叹江湖寂寞的李学武形成了鲜明的对比。</p>
“他们哪里是我的对手”</p>
李学武眼神睥睨地扫过众人，眉毛一挑坏笑道：“都是垃圾~”</p>
“做个好人吧！”</p>
张松英嘴角忍不住扯了扯，没好气地嗔道：“自己喝坏了不说，以后谁还敢跟你喝酒”。</p>
“嗯，这你就有所不知了”</p>
李学武笑着走下台阶，看着韩建昆把车停好，悄声给张松英说道：“那个可能有最后一场，但喝酒永远都没有”。</p>
“去你的吧！”</p>
张松英嗔了他一句，眼神扫过大厅，见熬副主任走了出来，主动上了台阶去接她。</p>
“我没事，没喝多少”</p>
敖雨华刚才去了厕所，这会儿走下来，看见李学武在院里站着，跟张松英打了招呼：“倒是学武没少喝”。</p>
“他？他就是酒漏子~”</p>
张松英瞥了那边的李学武一眼，巧笑嫣然地跟敖雨华说了两句。</p>
李学武从兜里掏出烟给自己点了，剩下的都扔给了值班的保卫。</p>
“谢谢领导”</p>
保卫年龄不大，嘴倒是很甜，尤其是面对李学武，干活都不忘了面带笑容。</p>
对于李学武赏烟这件事，以前保卫处都习以为常了。</p>
但真得着烟的人并不多，毕竟李学武也不是见天儿的没事儿干，四处瞎转悠。</p>
只有在类似于今晚这种场合，或者比较随意的情况下，他才会扔烟。</p>
多数都是大前门，保卫处的人都知道，领导就爱抽这个。</p>
有的时候也能遇着中华，反正领导大方，掏出什么扔什么。</p>
得着烟的自然舍不得抽，得炫耀好几天，恨不得让全科室的人都知道才行。</p>
今晚也是赶上了，领导在招待所请客，访客在门口这里出了点意外，他们哪里还能不努力表现。</p>
当然了，做这些事是得不到什么表彰的，但领导赏烟，就说明他们的所作所为被领导看在了眼里。</p>
这些活儿本来是服务员的，他们主动是为了啥啊。</p>
一个是保卫科与全厂各重点科室有协作，尤其是招待所这样的位置，是需要二十四小时值班的。</p>
在人家的地盘上，自然是要打好关系的。</p>
有点工作大家互相帮忙，他们主动伸手，回头服务员那边也客气呢。</p>
保卫是大小伙子，服务员都是漂亮大姑娘，你品吧。</p>
再一个，真有自己部门的领导在，主动帮忙不也是露脸嘛。</p>
露脸就比现眼强，你看玻璃厂的领导今天现眼了吧！</p>
“你这酒都喝到哪去了？”</p>
敖雨华说是没喝多少，可今天在酒桌上轧钢厂一方只有她和李学武两人。</p>
就算是再少喝，没有一斤，也有八两了。</p>
她的脸红扑扑的，尤其是十月末的晚风一吹，更是白里透着红。</p>
在大厅出来的那会儿还没怎么着呢，这小凉风一吹，还晕的乎儿的了呢。</p>
她打量着李学武，想要看看刚才喝的那些酒到底是进了肚子，还是去哪了。</p>
不怪她惊讶，实在是李学武今天喝的太多。</p>
一套磕儿就能干一轮酒，喝的玻璃厂那位话多的副厂长急头白脸的。</p>
“往哪儿瞅呢”</p>
李学武当然也是真的喝了一点的，不然嘴里都没有酒气，那还不露馅儿了啊。</p>
这会儿见敖雨华笑闹，他也是故意拧了身子，不让他往自己下身看。</p>
“我看你是不是都从下路出去了！哈哈哈哈！”</p>
这机关里出来的女人都敢开玩笑的，尤其是私下里，喝了点酒以后，啥话都敢说。</p>
李学武才不怕这个呢，指了指吉普车道：“您都知道了，还不赶紧带我回你家换条裤子去！”</p>
“去你的吧~我们家可没有你的裤子！”</p>
敖雨华被李学武闹了一句，笑着嗔道：“你要不问问张所长，她那有没有裤子”。</p>
“有也不给他穿啊~”</p>
张松英丝毫没有在意敖雨华的玩笑，笑着打趣道：“还是让他跟您回家吧”。</p>
“要回我就拉着你一起回！”</p>
敖雨华要比张松英大几岁，对这种放得开的同事也是敢玩笑的。</p>
再说了，她又不是瞎子聋子，能在招待所当副所长，要说没有李学武的关系，谁信啊！</p>
她可没说张松英跟李学武有那种关系，不过她心里想的什么就没人知道了。</p>
如果没想过，又怎么可能故意开出那一句玩笑来。</p>
“得~今晚你们姐俩一起睡吧”</p>
李学武手指捏灭了烟头，笑着摆了摆手道：“快到点了，我可得回家陪媳妇了”。</p>
“哎，别走啊”</p>
敖雨华笑闹道：“叫上松英，咱们喝下一场”。</p>
“我可不敢！”</p>
李学武拉开车门子跳上了吉普车，对着她回道：“别以为我不知道姐夫是干嘛的，真撂我一跤儿面子要不要！”</p>
他拍了拍韩建昆的座椅，示意他可以开车了，从窗子里给两人再次摆了摆手道：“先走了啊，你们也早点回！”</p>
“还真顾家~”</p>
敖雨华笑着看了吉普车离开，给张松英说了一句，随后问道：“你咋回去啊？要不跟我一趟车，先送你？”</p>
“还回去折腾啥啊，就在这住了”</p>
张松英笑着送了她上车，嘴里说着关心的话，又是酒后蜂蜜水，又是早起疙瘩汤的。</p>
敖雨华以前跟张松英接触不多，真正熟悉是到了管委办以后。</p>
说起来，以前的厂办，现在的管委办，就是招待所的正管单位。</p>
不过无论是以前的徐斯年，还是现在的丁自贵，都没有过问招待所的事。</p>
谁都清楚，这里是李学武的自留地，业务上可以公事公办，但不能在这里指手画脚的。</p>
就算是李主任，在这里也是轻易不提意见的，方方面面都照顾李学武的面子和情绪。</p>
她现在跟李学武都在管委办共事，招待所的秦淮茹和张松英都是会来事的，她当然要领这个情。</p>
上车后，敖雨华还拉着张松英的手，轻声嘱咐道：“六国饭店那边领导重视，也是你的机遇，要把握住”。</p>
“是，我一定”</p>
张松英很是认真地点头答应，这不用别人提醒，她当然“把握”的很牢固。</p>
两人又说了几句，这才分开。</p>
张松英送走了敖雨华，看了一眼飘着白雾的团结湖，漫步往回走。</p>
天气凉了，而团结湖的水却是带着温度的，自然是形成了一团团白雾，晚上透过灯光，煞是好看。</p>
有保卫科的小伙子们帮忙，门口这里已经收拾干净。</p>
张松英示意大家赶紧回屋里，都穿的不是很多，免得着凉。</p>
冯娟从大厅里小跑着出来，见着楼门口已经散场，这才遗憾地问道：“领导们都走了？”</p>
“刚走不大一会儿~”</p>
张松英看了她一眼，问道：“咋了？有事？”</p>
“没事~”</p>
冯娟笑了笑，说道：“这不是嘛，领导走了，我也没出来送送，不好看嘛”。</p>
“多心了，都喝多了，没人注意这茬儿的”</p>
张松英拍了拍她的胳膊，示意一起往里走，边走边说道：“不用太刻意，做服务还是要灵活”。</p>
“是，跟您多学习”</p>
冯娟来的时间不长，也就半个多月，还是李学武授意呢。</p>
她原本就在财务工作，所以秦淮茹在做工作分工的时候就安排她负责内务部分。</p>
包括招待所的财务和后勤，也带着熟悉服务业务。</p>
张松英以前跟她不是很熟，只是每个月领工资的时候才见面。</p>
她倒是没想到，干财务的也能这么客气？</p>
在她的印象里，这世上最难看的脸色就是财务人员给的，比她婆婆的脸色还难看呢！</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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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还没睡？”</p>
李学武到家得时候就发现二楼的窗子还亮着灯。</p>
老太太自然是睡了的，他也不敢大声折腾，鸟悄的上了楼。</p>
二楼，顾宁坐在案台后面练着书法，她肚子渐大了，站时间长了腰累得慌。</p>
以前她写的少，李学武也不知道她怎么就心血来潮，想着练习书法了。</p>
将手里的包放在了茶桌上，一边脱着衣服，一边凑到了案台前面，打量起媳妇儿写的字帖。</p>
“写的挺好啊，啥体啊？”</p>
“你喝酒了？”</p>
顾宁没搭理他的没话找话，见他过来，嘴里带着酒气，便停了手里的笔。</p>
“玻璃厂的领导来谈合作，晚上留客了”</p>
李学武解开衬衫的扣子，给顾宁解释道：“我没喝多少，不信你闻闻”。</p>
说着话就要对着顾宁去哈气，惹得顾宁又抹哒眼皮嫌弃他。</p>
“妈今天来电话了”</p>
“是嘛~”</p>
不用顾宁特意强调，李学武也知道她嘴里的妈是丈母娘。</p>
“怎么说的，二老都挺好的吧？”</p>
“嗯，就是说大嫂怀孕了”</p>
顾宁很平静地说了今天的电话，扶着圈椅的扶手站了起来。</p>
“好事啊~”</p>
李学武见她起身，赶紧伸手扶了她，见她腿有些僵硬，愣是直接来了个公主抱。</p>
顾宁没挣扎，倒是脸有些红，她还是有些接受不了这种亲近的形式。</p>
倒不是说两口子在一起孩子都要有了，还不能亲近。</p>
这不是羞涩，而是爱的意外。</p>
顾宁能习惯于传统的那种亲近方式，但李学武时不时的就给她来上这么一次“花样”。</p>
似是这种公主抱，她在小说中看到过，也曾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拥有这样的爱情。</p>
只是爱情突然来了，还有点小激动，不适应了呢~</p>
“有没有说几个月了？”</p>
李学武把顾宁放在了床上，一边回手去拉窗帘，一边问了大舅哥那边的情况。</p>
顾宁扯了被子盖在了身上，散了脑后的头发，语气淡然地说道：“三个月了吧，妈说挺好的”。</p>
“呵呵，妈说你了吧？”</p>
李学武回头看了顾宁一眼，这幅模样，准是又被丈母娘给训了。</p>
顾宁不说话，缩了身子躺进被窝，目光落在李学武的脸色，就这么看着他。</p>
“没事的，谁不是第一次当妻子，谁又不是第一次当妈妈~”</p>
李学武坐在床边，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安慰道：“你就抱着学习的心态听好了，妈也离的太远，着急的”。</p>
“嗯”</p>
顾宁轻声答应了，嘴角抿了抿，看样子还是有些在意的。</p>
她不说，李学武也不知道丈母娘都说了啥，不过大概猜也能猜的到。</p>
无非是养胎，多运动，少看书，多说话，要不就是问她为啥不给爸妈写信打电话。</p>
顾宁也是真忍得住，只要李学武打过电话，或者跟她说过父母那边的情况，她就能一直不写信，也不主动打电话。</p>
也不是不关心，更不是不孝心，就是想的简单，活得简单，连一点虚套浮夸都不想有。</p>
李学武懂她，所以尽自己最大可能包容她，照顾她。</p>
顾宁不愿意打长途电话，不愿意说那些没有营养的关心话，那他就来做，就来说。</p>
在羊城的时候，他就给丈母娘那边挂过电话，也不仅仅是说三婶的事，也有挂念二老的。</p>
回来后他工作忙，还没来得及通电话，今天丈母娘的电话就打回来了。</p>
儿行千里母担忧，隔得这么远，顾宁又有了身孕，当母亲的哪里能是不担心的。</p>
顾宁不主动，她就得主动，听不见闺女关心自己，难免的要多说几句。</p>
母女两个在一起的时候也没这么“斗法”的，现在倒是两头都闹情绪。</p>
其实李学武不知道，今天丈母娘来电话，还把他连带着也给嫌弃了。</p>
倒不是别的，这女婿自然是处处都好的，可就是对待顾宁没有个要求，惯的太厉害。</p>
谁家媳妇儿天天在家晒太阳不出去走走，就说不串门，走亲戚得有吧。</p>
两口子过日子，哪里能这么一直迁就下去，丁凤霞都为两人着急。</p>
她不是怕别的，就是怕闺女这么孤一辈子，有一天女婿没了耐心，厌倦了怎么办？</p>
到时候她和顾海涛是能做主啊，还是能劝和啊。</p>
那时候两人在不在都两说呢，谁家过日子当爱情小说这么活啊。</p>
丁凤霞在电话里训着李学武，其实就是在给闺女上课呢，只不过是拐了一道弯儿而已。</p>
顾宁明显是听进去了，不过留下的不多，剩下的都从另外一只耳朵冒了。</p>
她现在只记得母亲的那句“老了他还能这么迁就你？一辈子？”</p>
自打晚饭过后，顾宁就在想这个问题，现在李学武回来了，她还是在想。</p>
“你说”</p>
顾宁拧了身子，平躺在了枕头上，看着李学武问道：“两个人在一起一辈子，会不会彼此厌烦？”</p>
“什么意思？”</p>
李学武抬了抬眉毛，看着顾宁问道：“你烦我了？”</p>
顾宁被他气的一抿嘴，这什么跟什么啊。</p>
“我就是问”</p>
“问这个干嘛？”</p>
李学武故作在意地追问道：“你还是烦我了？”</p>
顾宁见他捣乱，拧过身子不去看他了。</p>
“你是听见什么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