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元重病的消息也由王玉口中传到王家,王敬对此并不意外,因为田乐每每来为王敬复诊,都或多或少跟桃叶讲过官家的病情,自幼被药罐子围着的司元,能活到现在,已经是万幸。
徐慕显然同样得到了消息,又暗示王敬,务必要趁官家尚在时完成婚事。
某日,王敦拿着陈亮的回信,来梅香榭寻王敬,将信中内容转达给王敬:“陈亮说,不忍我们的女儿远嫁、骨肉分离,因此愿送他儿子入京,以后陪环儿住在京城。”
“这一定是陈济的主意,即便结亲,他们也要阻止我们的人去交州……这更说明,交州有问题……”王敬仰坐在轮椅上,闭目养神,沐浴阳光,慢吞吞地分析着事情可能的原委。
“交州到底有什么问题?徐大人到底什么意图?官家必将不久于人世,就算趁他活着这会儿成了婚,短短时间里,环儿又能来得及做什么呢?”王敦脑袋里有无数问号,看起来也十分急躁。
王敬仍是慢腾腾:“无论官家在或不在,环儿都左右不了陈亮要做的事……徐大人主张这门婚事,应该不是为了这个……”
“那是为了什么?这门婚事到底还要不要成?”王敦像是浑身扎了刺一样难受,没有一刻是静止不动的。
桃叶端着一个盆子走来,盆子里是刚洗好的床单,走到这里时,正听到王敦的发问,随口接了话:“你们不是一直说这婚事与司蓉公主和陈济的婚事相似么?现成的例子都成了,又在纠结什么?”
“说得不错。我们也没必要深究徐大人的用意,我们更该考虑自家的利弊。”王敬冁然而笑,睁开了眼睛,对兄长说:“结这门亲戚,至少不会有坏处。至于好处……也许有一天,我们全族的性命,真的要靠环儿来救呢。”
王敦长叹一声,点了点头,终于不像刚才那会儿那么躁动不安了。
“你赶紧给陈亮回信,谢他愿意舍得儿子……同时,你要提出要求,这成婚的礼仪……还得去交州办,不然环儿哪算是出嫁?”王敬手指在椅子的横木上轻轻划动,继续与兄长细细筹划着:“交州一定有猫腻,就算是短住,我们的人也至少要逗留几天,察言观色……日后……环儿还是留在京城的好,交州已经是陈亮的地盘,环儿孤身陷在那里终究不够安全,如此也能使大嫂安心。只要送亲队伍到了交州,我们就算是过了徐大人那一关,他没有理由再瞒着我们,也必须如约回到任上,太子也就不会再受官家责难了。”
王敦都应承着,兄弟二人计议许久。
待王敦离开,桃叶也已经浆洗完了所有衣物,回头看到,王敬依旧坐在轮椅上发呆。
桃叶猜想,他必定还在思索侄女的婚事,这随之使她想起,她为王敬做轮椅的初衷,原本是为了让王敬不必整日躺在床上,以改善身体和心情,可是自从王敬能下床之后,这几天都做了些什么呢?
想着想着,悲愤之情油然而生,让桃叶浑身不痛快,忍不住牢骚起来:“你只要有一口气在,就永远离不了各种谋划算计!早知如此,你不如就躺着算了……”
王敬知道桃叶一向不喜欢他做这些事,用赔罪般的语气解释道:“我也不想……可是你也看到,官家龙体日渐微弱,我们王氏一族,在京者甚多,多事之秋,总要给全家留些后路……”
“你们家的事,从来都办不完!”桃叶甩出这句话,三两步进了小屋,砰的一声把门关上了。
王敬面对着屋门的方向,轻声叹息,有气无力地低声呢喃:“你明知,陈济的人又守在了梅香榭外头,唯有太子顺利即位,我才可能重获自由……我保证,只要太子即位,我立刻让玉儿劝说太子,放我离京……到时候,我们再也不理会这里的是是非非了……”
小屋内外一片安静,王敬没有听到桃叶的回音。
夕阳余晖下,王敬只能孤独坐着。
陈济再次收到陈亮派刘彦送来的信,信上说明,王家只是同意婚后留京居住,但王敦执意要求婚礼在交州举行,陈亮没有理由拒绝,而且王敦连婚期都选好了,只待礼成。
趁司蓉入宫探父未还,陈济叫来一个负责盯梢王敬的兵,询问王敬近日的每一次行踪。
这个兵是方晴之弟,名唤方湘,忙把他们对王敬行踪的记录拿给陈济看,并汇报:“安丰侯一躺就是两个月,属下实在没想到他会突然出门,他大病后头一次出门,咱们没能跟上,待属下发现时,他已经从外头回来了。因此这上面的记录,只漏掉了那一次,别的都有。”
“他明知你们跟着,哪里还会做有用的事?漏掉那个,才是关键,必定与他主张这门婚事有关。”陈济浏览了一遍,那上面记录的地点有许多,倒像是故意在扰乱盯梢的人。
方湘低头道:“是属下失职。”
陈济又问刘彦:“你们在交州也这么久了,应该有人见过白夫人的那位双生姊妹吧?”
刘彦答道:“唯有刺史大人的小公子偶然见过一次,但小公子没见过白夫人,还是无法得知她们容貌是否相似。咱们别的人只见过她姊妹夫家的兄弟们,除了生意往来,也看不出什么端倪。”
陈济勾唇一笑,乃问:“小公子?就是王敬要做媒的那个吧?”
刘彦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