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阿拉贡称王的第二十天,天空如蓝宝石般澄澈蔚蓝,雪亮的繁星在东方天际闪烁,但西方天际仍一片金黄,空气清凉芬芳。一队人骑马沿着北大道而来,到了米那斯提力斯的城门前。
为首的是伊姆拉缀斯的精灵,他们举着一面银色的旗帜,接着来了格罗芬德尔以及幽谷的全部成员;随后是加拉德瑞尔夫人和加拉兹民,他们骑着白马,还从领地中带来了很多美丽的族人,都披着灰色斗篷,发间点缀着白色宝石。
最后来的是在精灵与人类当中都大有威望的埃尔隆德大人,他带着安努米那斯的权杖,骑在他身旁的是皮平和梅里。另外,可爱可敬的山姆怀斯也在精灵之中。
弗罗多见他们于暮色中到来,不禁深感惊奇。他对甘道夫说:“如果就连山姆怀斯都赶来了白城,那么我终于明白这一切终于告一段落了!这才是结局。如今,不只白昼应受钟爱,连夜晚都当美丽蒙福,黑夜的一切恐惧都消逝了!”
甘道夫微笑着说:“弗罗多,霍比特人与魔戒的故事已经完结,黑暗与可怕的敌人已经离你们而去,在你们剩余的日子里,只有鲜花与欢乐,你将与比尔博渡过在中土的最后一段时日,然后请记住我说的话:你了解那个现在已被摧毁之物的力量,而靠那种力量达成的一切,如今都在消逝。然而比尔博拥有此物的时间比你更久。依着你们这一族的标准,他已到古稀之龄。他正在等你,因为他只会再做一次长途旅行。而你将与他同行。”
同时他也说:“霍比特人的故事已然告一段落,但请别忘记,在极北之地,还有最后一处大敌的堡垒正虎视中土。”
弗罗多听闻,心中即欢喜又沉重。
山姆怀斯,皮平和梅里也为再次看到弗罗多感到兴奋不已,尽管距离他离开幽谷不过两个月,但世界却已完全不同,仿佛过去了一千年。而且他们俱沉浸白城的宏伟与美丽中,即使它已经很大一部分已经崩毁,但它依旧令原本历史中的护戒小队中的三名霍比特人大感震撼。
他们在马上向这位如今已经享誉中洲的小伙伴行礼,把他当成一名国王。
弗罗多微笑着向他们回礼。
于是,国王迎接宾客,众人都下了马。埃尔隆德呈上安努米那斯权杖(sceptreofannúminas)。那是一根银杖。它最初是安督尼依诸亲王的权杖,后来则成为北方王国阿尔诺的王权象征。
第三纪元861年,阿尔诺王国分裂为三个国家:阿塞丹、卡多蓝和鲁道尔。安努米那斯权杖归阿塞丹王国所有。鉴于阿塞丹王国的首都是佛诺斯特城,所以权杖应该也被阿塞丹诸王携往佛诺斯特。
第三纪元1974年,安格玛巫王攻陷了佛诺斯特城,但是安努米那斯的权杖被人们抢救了出来,并随后托付给幽谷的埃尔隆德保管。在此后的千余年之中,权杖一直都被保存在幽谷。
如今,泰尔康塔王重新执掌刚铎王权,此杖也从精灵的手中交还给人类。自此它将成为南方王国王权象征。而此前埃尔隆德曾预言的一幕,也在今日得到应验。
他们一同登上王城,群星纷纷现身天穹,如繁花盛开。如此,在仲夏之日,泰尔康塔王阿拉贡在列王之城中与洛汗白公主伊奥温成婚,历史在这一刻再度发生改变。
当晚,皮平和梅里,还有山姆怀斯参加了国王与王后的庆典宴会。他们穿着特制的礼服,头上带着银环,打扮得当的跟在精灵的身后,走入了国王的临时宫殿。他们的脸因害羞涨得通红,他们的眼因惊奇而发亮。
他们看见,在热闹欢呼的人群中央设有四张铺以绿草皮的高座,座椅后面都飘着旗帜:右边是银底上一头振翼翱翔的金色巨龙,它的边上澳阔泷迪港的银色的天鹅船旗帜;另外还有埃尔隆德和奇尔丹的旗帜;左边是绿底上一匹白色的骏马在自由奔驰,都灵矮人的旗帜也在其中。
而在正中央那张最高的王座后方,一面大旗迎风招展,深黑的底色上赫然一棵繁花盛开的白树,白树上方是一顶闪耀的王冠和七颗闪亮的星。
它的下方,王座上坐着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人,胸前绣着一颗白树,额头上系着精灵的头饰。图尔卡的两个儿子,西方高等精灵的首领欧洛芬威,尊贵的金花领主格洛芬德尔,幽谷的埃尔隆德,还有洛丝罗瑞恩的加拉德瑞尔以及巫甘道夫俱坐在两旁的高座上。每个人都如此的威严又高贵,宛如上古的国王。
当他们走近时,他站起了身。接着,他们认出他来,尽管他变了模样——眼前他气度高贵、神色愉悦,乌黑的头发、灰色的眼睛,一派人类君主的王者风范。
他们谦逊又敬畏的向这名曾经的游民行礼,阿拉贡却微笑说:“请不必如此,我的朋友,虽然你们以为我已不同,但佩瑞安人,我迄今不曾忘记古冢岗下奋战之情。而且,你们中出了一位真正的英雄,他的事迹即使与古之国王相比,亦不逊色。”
于是他们开心的坐下,和弗罗多一起。
“弗罗多先生。”山姆怀斯的泪水在眼中回荡,抓住了他家少爷的手,为他眼中的疲倦与身上那股难掩的衰老感到痛心不已,“如果可以,我真想和你同去,看看你,即使生病的人也没你衰弱。”
这时皮平和梅里也看了过来,他们的心也极为悲伤,因为他们感觉到,弗罗多的命运已经和他们分开,他就要离去,永远不再回来。
但弗罗多却笑着对他们说:“你们不能和我去,因为这是我的责任,不是你们的。即使是我,也并不想要这样的命运!而且相信我,与巨龙同行,并算不上是一桩美差。”
他与梅里、皮平和山姆怀斯畅谈到深夜,不久诺拉图与甘道夫也加入了他们。于是,山姆他们得知了自从弗罗多他们离开幽谷后,所发生的一切。他们大感震惊,也为弗罗多遭受的苦痛深感悲伤,尽管如此,总有更多问题可问,更多事情可说。
巨龙,天上的星辰,广袤的天地,精灵女王,闪亮的水镜,末日山,还有战斗,这一切都在这几名霍比特人脑海中掠过,直到他们觉得自己都糊涂了。以至于他们甚至没听到国王与图尔卡之子宣布的一系列大事。
但没人会责怪他们,即使再苛刻的宫廷管家也不会。因为正如巫师所说,霍比特人的故事自此已经全部完结,往后的岁月里,他们会活跃在传说之中,但主人公却再也不会是他们。
就这样,欢庆的日子过去了。
在这段时期,弗罗多与他的小伙伴们一同住在一栋漂亮的房子里,随心所欲地自由来去。刚铎的人类因为国王的命令,待他们极好,几乎所有的大门都向他们敞开。他们陪同他聊天,陪同他游玩,安抚着弗罗多那被阴影笼罩着的心。有时候,诺拉图也会过来,他一直对弗罗多抱有极深的敬意,但大部分时间,他们都是四个人待在一起,就像是曾在霍比屯和雄鹿地的那些快乐的日子。
他们在阳光下,在国王的花园中漫步,在星光下,走到佩兰诺平野的另一头,去看大河流淌;他们见了很多大人物,也目睹了白城的重建;他们亲眼看着白树从幼苗长成枝繁叶茂——山姆一直怀疑这里面树人帮了很大的忙。
直到这天,甘道夫找到弗罗多,他说:“是时候了,弗罗多,也许你们在这里过得很快乐,我也不想走,但是时光飞逝,比尔博还在等着呢,而且夏尔才是霍比特人的家。”
“说到比尔博。”弗罗多立即知道,离开的日子到了,他说,“他也在等同一个日子吗?我是指,他知道是什么事让我们留在此地。至于时光流逝,现在才八月,深秋还没到呢。尽管万物看似都已改变,世界仿佛过了一个纪元,但对于草木而言,距离寒冬也依旧过早呢。”
“梅里。”皮平说,“如果可以,你可以给我一个耳光,因为现在喜欢打哑谜与保密的人除了甘道夫,还有弗罗多了。我想,他如果不是脑袋被撞坏了,那就是一个装作弗罗多的家伙站在我们面前。”
梅里说:“我听出了,他们要离开了。可我们才刚来到这里,是何事令他们如此着急?”
山姆更是伤心的捉住他家少爷的手,难以抑制的落下了伤心的泪水:“我感觉到,弗罗多先生,经此一别,我们将永不再相见。夏尔啊,我多么希望你能留下,但命运却告诉我,你我之间的距离将不再是埃尔隆德的家到国王的宫殿,而是大海的另一边。这多么残酷。”
弗罗多反手握住了山姆怀斯的手,露出了旧日欢乐的笑容,他说:“山姆,皮平,梅里,很高兴在我短暂又精彩的一生中有你们的陪伴,但甘道夫告诉我,我在末日山消耗了太多,即使是夏尔的水与风都无法让我的心重新变得轻松起来,所以我必须离开。”
而甘道夫说:“许多人都为离别感到伤心,但殊不知,这岂非是为了下次的重逢?也许这段时间会很长,但总归还能在相遇。”
“那是多长呢?”山姆问。
甘道夫却闭口不谈了。
于是他们知道,除非世界重开,他们之间不会再相逢。这让所有人无不感到极致的伤感。
无论如何,他们还是在一个明媚的早上告别了众人,离开了米那斯提力斯。
阿拉贡与西方诸将在门口为他们送行。这次,埃尔隆德没有与他们同行,只有他的两个儿子与一些西去的精灵陪同他们一起离开。剩下的人还将去赴北境的约。
那里,图尔卡·阿拉卡诺正率领洛丝罗瑞恩与林地王国的精灵,还有埃瑞博的矮人与乌图姆诺的敌人对持。他们需要中洲联军的支援。
而随行的人中,还有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人。
索伦。
为祸了中洲无数岁月的魔王此时正畏缩的被困在一座马拉的囚车里,他的形体,他的力量都随着阿拉图的那声可怕的吼声彻底破灭,现在的他只是一条垂头丧气的败犬,只余凶恶而恐惧的目光直直的瞪着弗罗多与囚禁他的灰袍巫师。
“我还会回来。”他恶毒的发出了诅咒,几乎令所有人感到恐惧不已,“你们的胜利不会太久,我会回来!夺回我本该拥有的一切!祂会回来!这个世界总归是我们的。”
“闭嘴。”
阿拉图厌弃的不想再多看他一眼,“阿尔达不会再有你们肆意妄为的暴行,光明会一直照耀它!即使你和你那邪恶的主子回来!”
但是索伦却发出了嘶哑的大笑,那笑声即使过去两百年,都一直萦绕在西方人类及精灵和矮人的耳中。
甘道夫用他的手杖点了他一下,口中发出了某个极具力量的咒语,魔君的笑声才彻底消失。但他那可怖的诅咒却像一道永不愈合的伤口,纠缠着这片大地上的生灵。
弗罗多甚至不想靠近那架囚车,哪怕他已知晓,在新的纪元中,索伦及他的爪牙不会再危害中洲。可他就是不愿。山姆与皮平,还有梅里他们更是对那个黑影讳莫如深。他们同弗罗多一起,离它很远,恨不得看不到他为止。
“那么,愿我们在维利玛再见。”诺拉图最后向弗罗多告别,他蹲下来,与这位勇敢的霍比特人相拥。
“再见,诺拉图·阿拉卡诺!”弗罗多说:“再见,中洲。”
所有人俱向他行礼,然后,他们便分别了。
整个八月的中旬,他们都在赶路,从清晨到黄昏,虽然不急,但他们马不停蹄。他们先是穿过洛汗的土地,然后沿着南北大道,骑马一直向北方进发。
八月十九日,他们进入了黑蛮地的北部区域。那里虽然是片翠绿宜人的乡野,如今却没有人类居住。
九月来临,白昼一片金黄,夜晚一片银白,他们从容骑行,一直来到天鹅泽河。河水经由瀑布,突然落入低地,他们找到了瀑布东边的老渡口。西边远处的迷雾中有许多池塘和河洲,天鹅泽河蜿蜒穿过其间,注入灰水河——那里有无数天鹅栖息在大片芦苇地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