靶场外,考生已经陆陆续续地到来,众人顶着烈日,在等待着‘射’科开考。
炎炎烈日下,叶长衫没有丝毫焦躁,反倒感觉一身轻松。往日在村中,虽更多使用的是弩,但猎人怎能不会弓术?父亲在世时,一手弓术也是远近闻名,虽谈不上百发百中,但少说也是十拿九稳。叶长衫从小在此种环境下成长,对弓术可不陌生。所以现在心情甚好,只是静静等待‘射’科开考。
‘射’科为武举,与文举略有不同,诸位学子分列几队,各自取弓连射三箭,最后取平均成绩作为‘射’科的最终成绩。是以考完便能知道自己的成绩,至于排名几许,则需要等到公榜时才能知晓。
武举一般是由枢密院协助太学院组织,毕竟这‘射’科、‘御’科让那太学院中的夫子去组织可着实有些为难他们,是以枢密院代太学院考校,最后将武举成绩统计好交由太学院即可。
时至未时,教官从靶场里面走了出来,宣读了一遍武考的纪律和规则。而后,这‘射’科考校便开始了。
与‘数’科相比,‘射’科的比试则轻松许多,甚至可以说得上热闹。不就是射箭么?水平不管高低,反正射完三箭便结束,更何况还能在待考时观看其他考生的射术如何。是以整个过程可谓热闹非凡,惊呼声、哄笑声此起彼伏。
考校过程中,这些考生的水平可谓参差不齐,且不说成绩如何,若是能命中标靶便算这考生水平在线,可偏偏有些,更有不善射的考生,三箭连靶子都摸不着,不由引来众生哄笑;而有善射者则将弓拉得饱满如盈月,身躯定如苍松,手臂稳如泰山,目光锐如鹰隼,右臂双指紧夹箭羽,左臂持柄微微上扬,将弦拉直下颚处定位,单闭一目瞄准靶心,片刻之后,利箭脱弦而去。举弓三射、野草惊风,远远望去,竟是三支箭均正中靶心,引得周围学子一片叫好。就连军中教官见了也暗自点头称赞,此等善射之人,待会儿要记下考牌,他日招入军中,为大唐效力。
估摸着过了半个时辰,终于轮到叶长衫。在拿起弓箭后,他伸出左手握弓,右手擎箭,将父亲教与自己的要领迅速回忆一遍——颈不缩、腰不弯、胸不含,直身板,瞄住靶心,深吸一口气……一松手,箭如脱兔,稳稳当当落于靶上。
叶长衫满意地笑了笑,随后再次搭箭——一口气连射三箭之后,叶长衫踮脚远望箭靶,虽未全中靶心,但也差得不远,便满意地将弓放下,向靶场外走去。
到了靶场外,见英平与秦家父子还未出来,叶长衫便独自一人站在那儿等待。此时,他听见旁边几名考生用着惊叹的语气说道——
“你刚看到姜公子如何射箭么?”
“方才注意力都在靶子上,没看到,如何?”
“可惜!可惜啊!姜公子真乃神人也!”
听到‘姜公子’三个字,叶长衫注意力顿时被吸引了过去,便侧耳听着两位考生的对话。
“赶紧说说,到底如何神?”
“姜公子将三支箭搭于弓上同时射出,三支箭竟全中靶心!这等神技,非姜公子不能使”
“嚯!当真!?”
“呵,若非亲眼所见,只是从他人口中说出,我是定然不信的,可我亲眼所见还能骗自己不成?”
“闻所未闻!闻所未闻啊!可惜!可惜!”
“大开眼界!大开眼界!能观此神技,此番‘射’科也不枉此行啊!”
“姜公子弓术如此惊艳,怕比之常将军也不遑多让吧?”
“常将军那可是天降武曲星君于大唐,姜公子虽厉害,但和常将军比...”
“我看呐,差不了多少……”
“唔…...常大将军威震中原,马下能拉九石之弓、马上能拉六石之弓,百步穿杨、箭无虚发,这姜公子的射术虽惊艳,但能否比上常将军...不好说...不好说...”
“嗨,不会差太多的......”
三箭齐发且均中靶心!?
叶长衫听了心里暗暗吃惊,这是何等弓术才能三箭齐发、不偏不倚?常将军是谁?新唐军中第一勇将,先前曾任关内大将军,替唐帝镇压六王,如今为神策大将军,戍卫京畿重地,连乡村小儿都听闻过其威名,他自己也是大满强者,真可谓文武双全,国之栋梁。听这两位都将姜公子弓术与常将军相提并论,那当真了得。
一个月前自己还家庭美满,父母双全,而今时今日叶长衫举目无亲孤身一人,叶长衫不得不愤恨命运对他的不公。
一个月前自己只是一名村野小子,而此时此刻却能与姜长鸣这种英才同场而试,叶长衫不得不感叹命运对他照顾。
渭水东去不能西流,父母已死不能复生,过去的事已不能改变,未来却还在自己手里。越是接触到繁华似锦的世界、越是熟知天资非凡的人物,叶长衫越是想积极融入这个世界。乱世中原,英雄辈出,望着西边即将落山的残阳,他心想:即使孤身一人,也不能成为我的末日,相反,我要在即将到来的黑夜里养精蓄锐、做好准备,迎接第二日黎明新一轮的旭日。
世道虽艰险,吾又何惧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