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地方不止一处。
他还记得,那個灰发男人跟同伙是怎么谈论他的价格的。
【那就随便找个湿件工厂,加工成活体硬件,再卖到暗网。】
这个时代仍有暗网,如果它和二十一世纪初一样,仍是非法交易的平台,那也能对使用者的身份提供保密性。
斟酌了一会,苏格打算旁敲侧击,从助手口中获得信息。
“你见过很多冬眠者?”他接上了助手刚才的话茬。
“我服务过的众多用户中,有过几名冬眠者。”助手回答说。
“他们都能适应这个时代吗?”苏格说,“我听杨调查员说,很多冬眠者都像我一样遭遇了危险。”
“冬眠者的确容易成为目标,但只要您不再去六欲天那种地方,基本上不会遇到什么危险。”
“六欲天……”
苏格仿佛心有余悸。
“哪些地方是安全的?”
“我无法保证哪里是绝对安全的,苏先生,但我可以给您一些参考。”助手调出一张平面地图,“这是您所在的伏雪区局部图,为您高亮显示了犯罪相对高发的区域,只要您在安全区域内活动,就不用过于担心危险。”
“我还是觉得不安全,杨调查员说我很危险。推荐些我能用的装备,再遇上器官贩子的话,我得有自保能力。”
“您遇到的匪徒装备有违禁品,我不建议您和他们发生正面对抗。而且,如果您要定制一套专用型运动外骨骼,至少需要花费6000元。加上您的欠款,您剩下的无息贷款额度只够您生活一周。”
苏格发现自己面临的第一个敌人不是祂们也不是颍川市的非法组织,而是钱。
生活和这些装备武器的花费就已经这么高,他要从那些灰色地带得到想要的信息,一定会产生大量试错成本,而他根本没有足够的资金。
“那就帮我申请更多贷款。”说出这话时,他感觉自己几乎像个身无分文的赌鬼。
“苏先生,您应该清楚,您其实并不具有偿还能力。我更建议您避免这些非必要的花费。”
助手提醒得很委婉,红山医学会为他提供无息贷款,已经是仁至义尽了。
苏格沉默了,心里开始摇摆,杨关还给了他另一个破局的方向,如果他能找到另一个冬眠者,并成功找到组织,他就没必要以身犯险。
他差点就已经死在匪徒手下了。
但这个方向存在太多不确定性。
他不一定能找到那个冬眠者。
不一定能学会意识锚。
不一定能被安全局认可。
更重要的是,掌握安全局的,杨关口中的安全系统“离娄”,可能也是祂们的一员。
如果他窝在这间十五平米的笼子里,把杨关给的希望当做唯一的救命稻草,也就等同于把命运交给安全局审判。
他犹豫很久,作下决定。
“你说过的那个要买我分泌系统的公司呢?”
助手惊讶地看了苏格一眼。
“钟氏集团在您醒来的前一天,就发来了收购意向书。如果您以您的内分泌系统作担保,钟氏集团应该会通过您的贷款。”
“可以。”
“我有必要提醒您,如果您未能在期限内还清贷款,钟氏集团会以比意向书中报价更低的价格收购您的内分泌系统。您有义务在合同履行期内维护自身健康,并且不进行任何形式的义体移植。如果您确认的话,我将帮您拟定借贷合同。”
“嗯。”
苏格抬起头,深吸一口气。
“查阅无误后,请签署您的姓名。”
苏格开始看合同,一字不漏的,反复看了很多遍。
直到确认每一个细节都没有疏漏,才在虚无的合同下方签名。
这一瞬间,他有种恍惚感。
在部门工作时,他也是这样签署经手的文件。
时光仿佛重叠了。
两个世纪前,那场决绝的反攻也许是被扼死在摇篮中,也许正在粉饰的太平下无声地呐喊。
十万块,三个月——
两个世纪后,这场反攻的幸存者,又向这个陌生时代立下新的赌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