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那就是棉田。”周伯强笑道,“停车,我们下去看看。”
忠叔将车子靠边停下,一行人下了车,走近棉田。
棉花一般都是四月份开始选籽种植,到七月份的时候,棉花长出了花蕾。
“姐夫,这棉花怎么不是白色的呢?”李文娟看着一片粉色的花蕾,不解的问道。
王林和周伯强不由得哈哈大笑。
李文娟道:“姐夫,你笑什么?这不是棉花吗?”
王林笑道:“我们说的棉花,其实是棉花的果实。现在看到的才是真正的棉花的花,花蕾落后,会结成一个个的小果子,就像铃铛一样,所以也叫棉铃,棉铃再长大一些,就会变成桃子一样的果实,就叫棉桃。棉桃成熟以后,会裂开,里面长出白絮一样的纤维,那才是我们说的棉花。”
“啊?这么复杂!那跟蚕丝差不多?也要先结个茧?”李文娟嘻嘻一笑,“这花朵小小的,好漂亮!”
王林笑道:“文娟,你是申城人吧?”
李文娟道:“那当然了!”
王林道:“那你知不知道,我们申城的市花是什么?”
“申城还有市花吗?”李文娟道,“我不知道,是什么?”
王林道:“就是棉花。”
李文娟惊讶的道:“真的假的?为什么是棉花?”
王林道:“这话说起来就长了。1929年的时候,申城社会局曾以莲花、月季、天竹等作为市花的候选对象,后又增加棉花、牡丹和桂花,征询市民意见。”
李文娟道:“那当然选莲花了!莲花出淤泥而不染!”
王林道:“的确,莲花出淤泥而不染,月季此花无日不春风,牡丹象征大富大贵,天竹四季常青,桂花八月飘香。唯独棉花太过普通,既不香,也不美艳。”
李文娟道:“就是说嘛!那为什么选中了棉花当市花?”
王林道:“当时的《申报》刊登了这条《社会局拟议申城市花》的新闻,引起市民广泛关注。4月份,评选结果揭晓。收回的17000多张选票中,棉花得票5496张,名列榜首,所以当选为申城市花。”
李文娟道:“这可奇怪了,为什么呢?怎么这么多的人选棉花?”
王林道:“别说你觉得奇怪地,当局也觉得意外。后来,申报专门刊登了一篇文章,解释了为什么棉花能当选为市花。棉花为农产品中主要产品,花类美观,结实结絮,为工业界制造原料,衣被民生,利赖莫大,申城土壤,宜于植棉,棉花贸易,尤为进出口之大宗,本市正在改良植棉事业,扩大纺织经营,用为市花,以示提倡,俾冀农工商业,日趋发展,希望无穷焉。”
李文娟笑道:“姐夫,你是不是看过资料啊?”
王林手里就拿着一,他递给李文娟:“你也看看吧!这上面都写着有呢!”
李文娟道:“我还以为你这么厉害,倒背如流,原来只是照本宣科,我看着书,我也会说!”
王林等人哈哈大笑。
周伯强道:“棉花做为市花,我是同意的。其它的花再美丽,又怎么及得上棉花的朴素无华,却利国利民?这就跟男人娶老婆一样的道理,男人或许都喜欢妖艳的女子,但真要娶回家当老婆,他一定会娶一个老实本分、能操作家务的贤妻良母。”
李文娟道:“周总,你说棉花就说棉花,又拿我们女人开玩笑。”
周伯强摆了摆手:“是我说得不妥当了。”
郭玲玲蹲下来,嗅了嗅棉花的花朵,笑道:“也有一点点淡淡的清香。”
李文娟也嗅了嗅,说道:“好神奇,这么好看的花,却能结出白白的棉花来。”
王林道:“棉花可不全是白色的,除了白棉,也有灰棉、黄棉,还有彩棉。”
李文娟问道:“为什么我们只看到白棉呢?”
王林道:“因为黄棉和灰棉,都是属于低等级的棉花,棉纺厂一般不使用。所以我们看到的通常都是白棉花。”
李文娟道:“那为什么会产生黄棉和灰棉?”
王林道:“棉花生长晚期,棉铃经霜冻伤后枯死,铃壳上的色素染到纤维上,使原棉颜色发黄。而生长在多雨地区的棉纤维,在生长发育过程中或吐絮后,遇到雨量多、日照少、温度低,纤维成熟就会受到影响,原棉呈现灰白色,这种原棉称为灰棉。灰棉强度低、质量差,棉纺厂是不能用的。”
李文娟啧啧两声:“那棉农可就惨了!”
王林道:“是啊!所以棉农很辛苦的。全是靠天吃饭。”
这时,一个清脆的声音传了过来:“喂,你们在我家的棉田里做什么?别折了我家的棉花!”
随着话音,一个织着两条小辫子的小女孩走了过来,她身边还跟着一个小男孩,小男孩手里拿着一根木棍削成的红缨枪,一脸虎视眈眈的看着王林他们。
王林笑道:“小姑娘,这是你家的棉田?”
“不是我家的,难道还是你家的?”小姑娘甩了一下辫子,警惕的看着王林他们,“你们是什么人?”
周伯强笑道:“你别误会,我们是来收购棉花的。”
“你们是棉商?”小姑娘十四、五岁,倒也懂事。
周伯强道:“可以这么说。”
“奸商!”小姑娘眼睛里的警惕意味更浓了。
小男孩比小姑娘少两岁左右,他举起手里的木棍,朝周伯强凌空戳了戳:“我姐说得对,你们就是奸商!”
周伯强和王林愕然相视。
王林问道:“棉商怎么就是奸商了?没有棉商,你们种的棉花怎么卖钱呢?”
小姑娘瞪着大眼珠子,轻哼一声:“我爷爷说,我们前年种的棉花,比种粮食多赚了五十块钱一亩,去年棉花丰产了,却比种粮食少赚了二十块钱一亩,你们不是奸商是什么?”
李文娟道:“我们不是奸商!姐夫,你解释给他们听!为什么棉花丰收了,价格反而低了?棉农反而亏了呢?”
王林看向周伯强:“周总,你在纺棉厂当过厂长,对这个问题,应该更能做出权威的解答吧?这是为什么呢?”
周伯强道:“你们都应该知道一个故事,叫多收了斗。”
王林道:“叶圣陶老先生的短篇小说,我们都读过。讲述了旧时代,我国农民丰收成灾的悲惨命运。小说描写了20世纪30年代,江南一群农民忍痛亏本粜米,在丰年反而遭到比往年更悲惨的厄运。”
周伯强沉重的点点头:“棉花的价格,也是受市场调节的。棉纺厂的采购量是一定的,棉农都丰收了,那价格自然要被压下来。棉农不卖也不行,因为价格也是一天一个价。而棉纺厂也是没办法,为了控制成本,就必须收购低价棉,不然就没有竞争力。”
王林缓缓点头:“的确如此!”
李文娟啊了一声:“还有这样的道理!丰产了,反倒亏本了?”
这情况,的确超出了她的认知。
王林问小姑娘道:“你家种了几亩棉?”
小姑娘道:“不告诉你!”
王林失笑道:“我们不是坏人。你家里大人在不在?我跟他们聊聊天。”
这时,远处走过来几个人,看样子都是附近的农民。
小姑娘朝那边喊道:“爷爷!奸商又来了!”
王林等人面面相觑,无奈的笑了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