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刹间,宁苏意内心犹如山洪倾倒、巨石崩塌,是一种将过去二十几年的观念一朝全部击碎重组的荒唐感。
那种意外和震惊是无以复加的,毫不夸张的形容,天与地都在她的世界里颠倒了。
以至于呆滞许久,宁苏意才想起去看叶繁霜的表情,后者恰好对上她的视线,全然不似她这般“瞳孔地震”,还能笑得出来。
宁苏意从她脸上读懂了她心中所想:我早知如此!当初说了你还不信!
被晾在一旁的杨婧雯看不明白她俩的眼神交汇是何意,只觉气氛趋向于诡异,甚而开始自省,怀疑自己说错了话。
“你们忙吗?不忙的话喝杯下午茶吧。这么久没见,权当是叙旧。”杨婧雯笑着提议。
宁苏意还未开口,叶繁霜就挽住她,一口答应:“好啊,我们正好没事。”直觉告诉她,杨婧雯那里还有未说尽的话。
宁苏意赔偿了一瓶打碎的香水,跟叶繁霜出去。
风更大了,吹迷了眼,杨婧雯单穿一条修身的卡其色针织裙,露一小截莹白小腿,脚上穿黑色短款马丁靴,她从大号托特包里拿出牛仔外套穿上,从领子里拨出头发。
叶繁霜问:“这几年忙什么?”
“我吗?”杨婧雯看了看她,轻描淡写,“在一家广告宣传公司做创意总监,没什么意思,经常忙得秃头。”
“少谦虚,我看你满面红光,不像社畜,倒像被爱情滋润的结果。”
“叶繁霜,你怎么还是老样子,真说不过你。”杨婧雯笑弯了腰,“你这嘴皮子,没当律师?”
“脑袋笨啊,司法多难考。”
“那你现在做什么?”
“公关。”
杨婧雯摇头失笑:“不违和呢。”
从出了商场到咖啡店的一路上,两人聊得火热,全无芥蒂。唯独宁苏意一人,沉默得像是被人一碗药毒哑了。
落了座,服务生送来菜单,叶繁霜和杨婧雯点了同样的焦糖拿铁,轮到宁苏意,她刚想点老样子美式,叶繁霜就推了她一下,提醒道:“别喝咖啡了。”
她做主给宁苏意点了一杯纯椰奶。
杨婧雯撑着腮,羡慕道:“你俩感情还是这么好。”
叶繁霜笑一笑,将脸侧的短发掖到耳后。
风吹过路边树枝的沙沙声愈发响,隔了道玻璃门都能清楚听到,秋意渐浓了啊。杨婧雯靠着椅背,双手捧住咖啡杯,看向宁苏意。
她眼下的模样,可堪用“六神无主”四个字来形容。
杨婧雯轻叹口气,忆起往昔,语气沉而真挚:“说到当年的事,该给苏意道一声歉,虽然有些迟了,但我得承认,是我做的不够磊落,利用跟你的友情满足个人私欲。那时闹崩了,我有想过跟你讲清楚,却因为心高气傲拉不下脸,久而久之就给搁浅了。”
宁苏意淡笑:“都是过去的事,我没介怀过。”
杨婧雯笑说:“那就好。”
回想那时候的自己,是有些矫情病,被井迟拒绝后,内心阴暗地偷偷骂宁苏意虚伪,明明井迟喜欢的人是她,她还要帮别人递情书,怂恿井迟和别人谈恋爱,难道不是变相的炫耀?
成长后就明白,感情一事,哪能用一两句话解释得清楚。
叶繁霜憋了一路的疑问,当下当真憋不住了,向她求证:“井迟真跟你说过喜欢酥酥?”
杨婧雯喝一口咖啡,瞥过去一眼:“这种话我有必要骗人?井迟就是怕我仗着跟苏意的关系继续对他死缠烂打,才下定决心对我说实话。说真的,要没他这句话,以我的性子,铁定撞了南墙不回头。”
叶繁霜听得心潮起伏,再看宁苏意,得了,整个一雕塑,眼都不会眨了。
“说了这么多,我就好奇一件事——”杨婧雯欲言又止,心知大概从宁苏意那里得不到答案,只能将目光投向叶繁霜,“他俩在一起了吗?”
叶繁霜耸了耸肩,讳莫如深的样子。
杨婧雯:“当是圆我年少时的一个执念都不行?”
“没在一起。”叶繁霜竖起手掌挡在嘴旁,压着声音说话。
距离这么近,分明能被宁苏意听见,偏做出这番偷摸讲话的假象。
杨婧雯沉默半晌,不无遗憾地“啊”了声,还以为依着他们的关系,早修成正果了:“我能问问为什么吗?”
“还能为什么?”叶繁霜叹息一声,指了指宁苏意,“襄王有梦,神女无心呗。”
手机响起,相当激烈的摇滚乐,在寂静的咖啡店里格外吵闹,杨婧雯手忙脚乱从提包里拿出手机,侧坐在椅子上接通,低声说:“我在垵阜北路福乐广场旁边的咖啡店里,名字叫……”她看了眼咖啡杯壁印的logo,“七点Coffee,你过来就能看到。”
她挂了电话,脸颊浮上甜蜜微笑,叶繁霜心下几分了然:“老公?”
“嗯,他忙完了要过来接我。”杨婧雯一阵脸热,低了低眼帘,“其实,我老公你们应该认识。我们那一届九班的一个同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