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人用温言软语刺破了他们努力编制的脆弱屏障《没人睡得好,失眠和噩梦才是正常的》,终于,他们爆发了。
有人大声说,“不,我们不需要睡!”
“对啊,他不哭就是有病!”更多人附和。
“怎么可能啊!疯子!你有病啊!老不死的!!”有些人开始诅咒,恶语相向。
“疯子!”
“疯婆子!!去死吧!!!”更多人准备用生命捍卫自己的信念,‘噩梦和失眠才是正常的’。
“去死!!死!!!”
老妇人在众人迅速扑来的疯狂喊叫中颤栗着,如狂风中的一柄落叶,她就是一个普通人,不过说了句在十年前常说的话。怎么就成了罪人?她带着痛苦和疑虑,又一次拄起拐杖,想离开这里,这是个疯魔之地。
“滚吧!快滚!!”
在一片嘲骂声中,她颤巍巍地往门口走,人们像避瘟疫一般迅速让出一条路。当她走过那对怀抱哭泣着孩子的父母身边时,她却犹豫了一秒,终于昂起头,正安抚孩子的母亲抬头,她看见老妇人埋在满脸褶皱中的双眼竟闪耀着光,母亲内心似乎有什么东西被突然搅动了下,是母爱?这位母亲不知道,她更紧地抱住孩子。
老妇人用异常坚定的口吻在对她说,周围的喧嚣像被打断脊梁骨的鬣狗跌落尘埃。
“今晚一定要让他睡!”
母亲终于听清了她重复的第二句,众人的喧嚣在空中停顿了半秒,很快一只手推在老妇人的背上,“老巫婆!老疯子!”老妇人踉跄倒地,这对父母惊慌跑到了一边,“打死这个疯子!!”
“对,打死她!”
“往死里打!!”更多人应和着。
有些拳脚不客气地踩踏着妇人佝偻的背和蜷曲的身体,老妇人承受着,只有闷哼声,却没有发出任何呼救。这群人肆虐的拳脚抨击声和宣泄的嘶叫淹没了整个问诊大厅。周围人群不断地爆发出阵阵节日般的快乐呼喊,他们能从暴虐中得到宣泄的快感,十年来的痛苦都被倾注到对老妇人的肆虐上。
那个坐着的醉汉撑起自己,摇摇摆摆地站起来,他推开一个人,捡起地上老妇人掉下的那根拐杖,向着那十几个人身上猛力挥去,“你们这群疯子!你们全疯了吗?跟老子一样疯了吗?”
他嘴里骂着,一边更用力地胡乱敲击,很快他就被更多人围住,夺下了拐杖。
“别打了,她被你们打死了!”是那个抱孩子的母亲在尖声惊叫,一切都安静下来,那个老妇人在冰冷地上静静地趴着。
苍白散乱头发的着地处,一条蜿蜒的细流在地上游淌,婉如她最后一息流逝的生命,白色地砖上是那么刺眼,它正缓缓游向一个地方,终于它停下了,停在那对抱着孩子的父母脚下。
唯一流下的那滴泪,是这个母亲的,泪掉落,与足下之血相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