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东西两厂近几年的矛盾,绝对又是一次大清洗。
到时候别说自己,连古公公都不一定能全身而退。
想到最差的后果,欧阳全顿觉毛骨悚然。
这一刻他终于明白,古公公为何费费尽心思,不惜远走千里,也要将此物寻回。
这哪里是什么武功秘籍?
活脱脱就是东厂的把柄、招灾的引子、惹祸的根苗!
自己把它当秘籍,最多站在第一层,而古今福的考量,起码在第四层!
读懂古公公心中所想后,欧阳全心底顿时生出浓烈的杀意。
内承运库的老太监,只因为知道失窃物的具体情况,就被自己杀人灭口。
而林镇南一家,还有嵩山左冷禅和他那些黑道师弟,不仅知道自己一行目的,还对那失物知之甚详,又该怎么处理?
只是思考片刻,欧阳全便想通一点——
若《葵花宝典》找不回来,内承运库失窃之事,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如果秘籍能找回来,接触过失物的人越少越好。
于是他作出决定——嵩山派那群人,包括林家老小,最好全部杀了!
虽然动了杀心,但欧阳全转念一想,觉得在找回失物之前,左冷禅还是得用。
不过在用的同时,还得把他盯死,免得让他先得了手。
捋清了思路,欧阳全顿觉有了方向,随即看向鲁建兴:“老鲁,兄弟们找多久了?”
鲁建兴忙回话,“千户大人,得有两个时辰吧,虽说没有刨地三尺,但也来回薅了三五遍了。”
他这话倒是不假,作为一个总旗,他统领五个小旗,每个小旗,统领十个校尉。
林家老染坊不大,院墙圈起来的范围,也就一亩地的规模。
这么大点地方,分给五十六个人,每人匀下来才多大点儿?
足足两个时辰,掘地三尺不可能,刨个一两尺还是很简单的。
欧阳全暗暗点头,低声吩咐一句,鲁建兴立刻离去,只不过片刻功夫,便将所有人召集起来。
断墙后,欧阳全扫视一圈,眼前五十余人尽是自己嫡系,心中十分满意。
他压着嗓子,小声说道:“今晚兄弟们辛苦了,等这件事了了,我再请大家喝酒。”
众人早得了吩咐,也没有回话,只是齐齐点头。
欧阳全又说道:“不过现在,庆功酒得先留着,还不到刀枪入库的时候,咱们还得继续办差。
今日下午之事,诸位兄弟也看到了,那左冷禅仗着古公公看中,便不将咱们老人放在眼里。若这次真让他立了大功,那他岂不是要骑到大伙儿头上去?”
他这一番话,确实说到了众人心坎里,锦衣卫向来是世袭,可以说一个萝卜一个坑。
这种定额编制,除非开疆扩土增设,或者天子下令扩充,每一个职位的数量都是固定的。
真让那左冷禅立了功,可不是一个人受影响。
普通校尉不谈,一个总旗、五个小旗的位置是跑不掉的。
自己这五十六人中,又有多少人等着升总旗、升小旗?
欧阳全为什么看不得马百户?
原因很简单,在他升副千户以后,这姓马的抢了鲁建兴的机会,占了试百户的位子。
一损俱损,自己嫡系一大批人升迁受影响,这能不恨吗?
简简单单几句话,众人很快被调动了情绪,变得同仇敌忾起来。
见手下弟兄眼中有了杀气,欧阳全这才说到正题:“现在最要紧的有两件事,第一是找回被林镇南偷走的东西,第二则是这桩功劳,决不能落在左冷禅手里。”
“鲁建兴!”
他一声低喝,鲁建兴连忙挺直身子:“卑职在!”
“火场既已找了几遍,继续搜也是徒费时间。”
欧阳全转头看向西北,缓缓道:“现在我交给诸位一个任务,你和五小旗出来!”
六人对视一眼,同时躬腰走到欧阳全身前:“请千户大人示下!”
欧阳全绷着脸,肃声说道:“老鲁你居中联络,其余五人带人兵分三路,两小旗往苗区野店去,找林镇南的踪迹;两小旗找左冷禅手下踪迹,给我死死咬住。
至于剩下那一旗的兄弟,就辛苦一点往福州城走,把姓马的盯死,若咱们没法立功,也不能让姓马的捡了便宜。”
众人一听瞬间会意,顿觉得老大不愧是老大,这一箭三雕简直绝了。
见六个头头应下,欧阳全几步退到墙根阴影中,随即冲他们招招手,示意几人起身过来。
六人没有犹豫,知道上司还有机密吩咐,连忙起身围了过来。
欧阳全揽住六人肩膀,将七颗头颅凑到一处,这才用极轻的声音说道:“你们记住两件事,第一,如果遇到敌人高手,不要犹豫立即跑,第二,如果发现左冷禅和那人交手,可以坐山观虎斗,等他们两败俱伤,然后把他们——”
说到这里他停了停,随即并掌作下切手势:“懂了吗?”
六人心中一凛,然后轻轻点头,表示自己已经清楚。
而鲁建兴却忽然问道:“千户大人,您也看到了,姓左的手都断了一只,也没留下那人,只怕他没那么好对付。
他武功那么高,如果左冷禅根本没法和他两败俱伤,那咱们咋办?或者他杀姓马的,咱们帮不帮忙?”
欧阳全森然一笑:“真要是这样,他倒是帮了咱们的大忙了。若碰见他杀姓马的,你们别出来,先让他杀;
若碰见他杀姓左的,你们直接出手帮忙,先把左冷禅弄死,然后向那人转述督公的话。记住,请他来营地见督公,态度要好一些。”
“阿这——”
六人顿时面面相觑,愣了半晌,鲁建兴才磕磕绊绊道:“千户大人,这、这不太好吧?马百户好歹是咱们自己人......”
“这叫‘宁予外贼、不予政敌’,懂不懂?”
欧阳全冷冷道:“再说了,谁和他们是自己人?”
他转头看向鲁建兴:“你?”
鲁建兴忙摇摇头,欧阳全又挨个儿看向几个小旗,五人也将头摇得跟拨浪鼓一般。
“这就对了!”
欧阳全叹了口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味道:“即便姓马的和姓左的立了功,离我也还远得很,我这么做莫非是为了自己?”
他顿了顿,给几人思考的时间,随即伸手点了点六人胸口:“还不是为了你们几个的前途!”
六人闻言心中一暖,顿觉有些愧疚,然后面色严肃道:“必不让千户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