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厅里鸦雀无声,只有梁辉在笑。
梁辉突然又不笑了:“可今天中午,一群真正的暴徒冲进雇佣华工的工厂,他们纵火,抢劫,打伤,打死我的同乡,行凶的暴徒把我们的辫子吊在电灯杆上,用刀杀死他们,而五个小时以后,你的警备队才姗姗来迟,他们做了什么呢?擦血迹,拖走尸体和伤员,然后做笔录。到现在为止,没有一个犯人被捉拿归案。你们的监狱里,挤满了非法入境的中国人。我们遵从圣·弗朗西斯科的法律,老老实实地待在你们圈定的华埠里,从不向外走动。我们以为,至少你们能保卫我们的生命安全,但事实是,就在我站在警察局门外,等待诸位警长的同时,华埠被人恶意纵火,近千人无家可归,死伤超过百人。为什么在这些事上,我从来没有看到圣·弗朗西斯,作为一个以自由平等为最高宪法的城市该有的面貌呢?”
几名警长的眼神彼此交互,突然有个白人警长用浓郁的南方口音冲旁边的人嘀咕了一句什么,顿时引起了一阵浅浅的哄笑。
梁辉懂英文,但刚才的话的确没听清楚:“你刚才说什么?”
络腮胡子收敛笑意:“他刚才说,如果你对这座城市有什么不满,可以在我们的议会上投票嘛,如果你手里有选票的话。”
他的重复再次引起了一阵低声的窃笑。
梁辉攥着文明杖,脸色阴沉地能滴下水来。
络腮胡子拿大拇指敲了敲桌子,口气严厉地指向梁辉:“中国老头,我警告你,无论你怎么打扮,你一样是个贩卖烟土的痞子恶棍。你以为你会永远逍遥法外?如果我是你,现在就把那套歪理收起来,拍拍屁股走人。”
“……”
梁辉沉默了好久,半天,他才站起身,戴上帽子,闷声道:“我会让我的雇佣律师和你们谈的。”
“希望你的律师能上法庭。”
络腮胡子啐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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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见圣·伊夫先生,你们让开。”
常煜脖子上青筋暴起,他挥舞着报纸双目赤红,断断续续地喘着粗气。
“让他进来。”
圣·伊夫打了响指。
常煜气势汹汹地走近圣·伊夫的办公室,压抑着心中的怒气,勉强说道:“阁下,这,这太荒谬了!这项法案完全违背了这片土地的宪法精神,它将成为国会的耻辱!我要给总统写信,我要诉讼他们。我希望你能帮我。”
椅子上的圣·伊夫半天才抬起头:“常,这些年,我对你怎么样?”
“阁下对我很好,我很尊敬你。”
常煜如实回答。
“我也非常欣赏你的才华,如果可以,我愿意一辈子雇佣你。可无意冒犯,我要说,这些……”
圣·伊夫戳了戳报纸:“和你没太大的关系。”
常煜睁大双眼:“我?!”
圣·伊夫伸手打断了他:“他们都是异教徒,不开化的野蛮人,偶像崇拜者,可你不同,梁,你是个……”
圣·伊夫酝酿了一会,才憋出一句:“一个无害的人。你很有才华。放松点,小伙子,这对你没那么糟,远远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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