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钰咻地双手攥拳,攥得咯咯响:“呵,盛京城中谁都可以来送我父亲最后一程,独独你吕氏不,配。”
最后两字一字一顿,咬得刻薄,吕招娣白了脸。
她沉默,有她的心虚,记得不久前她吵嚷嚷着要父亲帮她选出嫁的花式,没有通传就闯进了书房,然后所见父亲仓皇地将一封书笺投到火塘里,脸,甚至有些扭曲。
余光瞥见那封书笺,瘦金体的字,没有落款。
后来,就是她父亲带兵闯入沈府搜查,像是提前就知道了巨细般,十分精准的直奔私牢,在沈府都还来不及销毁证据的时间里,就抓走了那个西域人。
再后来,安邑吕氏,终于摆脱了几十年的前缀:沈氏姻亲,不,从今后起,是天家一家了。
“钰表弟,我今天来只是作为自己,想送送姑父小时候我们一块儿去庙会,我总被推来搡去的人群吓哭,被父亲骂没出息,姑父每次都挡在我面前”吕招娣的声音不稳起来。
沈钰只是冷笑,吕招娣如何提及旧事,他的厌恶就如何浓,儿时两家确也有过和睦的岁月,但自打母亲去后,两家就再没了往来。
去人多的地方都能吓哭的少女,连路过沈府的胆量都没了,因为父亲不止开始骂她,还每天锁了自家府门,逼着她往名流如织的宴会里去,如此钓得金龟婿。
少女觉得自己像窑姐儿,哭都没人为她挡了,却终于遇到刘仁,于是,她觉得这辈子,或许得救了。
梆子敲,夜色深,灵堂里二人相对如仇,吕招娣不敢上前,沈钰也目光凝冰,终究是无话可说。
“你,还有银表姐,好好保重待战事安定,我就要嫁去江南,今后也不会再见了罢,告辞。”吕招娣咬了咬唇,转身离去。
没想到沈钰的声音从身后飘来:“是了,还未恭喜你嫁入刘家,光宗耀祖,刘大人的聘礼已经进了京吧,连宫里的圣人皇后等也给带了礼,成箱的江南好物,诸如什么戴春林香粉铺的胭脂啊对了,戴春林的胭脂,旁人都有,却独独给吕家的聘礼中,不会有这一份的。”
吕招娣一滞,僵住。
沈钰还不放过她,幽幽道:“是啊,你怎么会有呢?那是刘仁年少时,送给心上人的胭脂。此后送遍世间人,都不会送给你了。”
“你,你怎么知道”吕招娣浑身筛子般的抖起来,瞳孔放大。
沈钰大笑,泪水划过脸颊:“可笑,吕家还在欲盖弥彰么!世人又不是傻子,流言茶馆里都有几个版本了!就你自己还骗着自己,否认那个人的存在么!”
“没有!!皇后娘娘说没有那个人!!!”
吕招娣尖锐的叫了一声,凄厉的,倔强的,在深夜的灵堂里格外瘆人。
沈钰半怜悯半嘲讽的看着她,伸出食指竖在唇心:“嘘表姐,不要骗自己了你那十里红妆的尽头不是得救了,而是新的坟窟。”
吕招娣瞳孔猛缩,儿时去人多的地方都能吓哭的她,从此再没什么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