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便是程英嘤了,还有流香。
因现下程英嘤还是“尹笙”,故只带了流香,后者不会骑马,二人遂一骑,往天平山飞驰而去。
天平山,乃是钱氏祖坟归葬地,以红枫,奇石,清泉三绝著称,又尤以红枫为最,每年山中红叶遍野,景色令人叹为观止,有天平红枫甲天下之誉(注1)。
然而程英嘤完全没心情来欣赏,因为策马驰进一爿枫林时,一条铁链便从脚下窜出,马蹄高扬,天晕地转,程英嘤和流香就从马背上摔了下来。
咚咚,两声闷响,砸得一地红叶飞。
程英嘤顾不上掏心肺的痛,连忙扶流香起来,还没来得及搞清楚发生了什么,杀机便铺天盖地而来。
空气被撕开的锐响,枫林朔风萧瑟,十几道黑影从暗中扑来,出鞘的刀剑雪亮,二话不说朝程英嘤砍来。
“二姑娘!他们的目标是您,您快跑!奴婢帮您拖一阵!”流香也二话不说,拼命推开程英嘤。
“你疯了?!你会没命的!我程十三是那等贪生怕死的?”
程英嘤如何敢留流香一人在此,胡乱抓了树枝石头,踉跄着抵御砍来的刀剑。
她虽是将门女,但因为是庶出,除了一身骑术,祖传的武学并没捞到什么,若是桂叶子在此,程家的枪法必不至如此狼狈。
但那群黑衣人极其训练有素,认准了程英嘤一人,半个字不说,刀刀都直取要害。
“你先跑!”
情急之下,程英嘤打算推开流香,没想到这丫头是个实诚心眼,也不愿丢下程英嘤苟活,两个人只得背靠着背,勉强应对些三脚猫功夫,但哪里是刺客的对手。
深林风涌,杀机雷动,漫天红枫如血,生死惊心动魄。
“该死!难道我程英嘤今日要亡于此地也?!到底是何方奸邪要我性命!”
不过半盏茶的功夫,程英嘤的手臂上就挨了一刀,鲜血浸透袄衫,痛得龇牙咧嘴,流香也没好到哪里去,腿上中了一剑,碗大的血窟窿。
正是千钧一发,半脚地狱之时,枫叶飒飒,又两抹人影出现在场中。
形势顿时扭转,以惊人的速度,简直是老天开眼,两柄圆月弯刀在半空划出银线,血花飞溅,刺客就倒了一地。
实力悬殊到可以。
枫林安静下来,血滴答滴答的淌,秋日天高西风红。
程英嘤扯了襟带,迅速为自己流香做简单包扎,前时还嚣张的刺客都见了阎王,救她俩命的恩人,是两名男子。
皆是翻领窄袖乌皮靴,褐色的头发微卷,腰挎水囊银措刀,胡人扮相。
一人身形高大,器宇不凡,浅绿色的瞳仁和钱幕极肖,身上有一股做惯了主子的傲气。
另一人跟在他身后,身形稍矮,鹰鼻狭目,初看英武,深处却压着抹阴鸷之气。
“二位姑娘的伤可有大碍?”做主子的男子收刀入鞘,看向二女。
“姑娘,是西域人。”流香拉了拉程英嘤衣袖,低语。
“早在东周玉门之盟后,西域便臣服我周。胡人与中原人同为圣人子民,无妨。”程英嘤安抚流香,将她拉到身后,向那两个胡人行了谢礼。
“未伤着关键,多谢两位侠士搭救。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妾虽非显贵,敢问侠士尊号,也好今后有缘能报答一二也。”
为首的男子首先往程英嘤臂上的绷带一溜,确定止住了血,才抱拳:“在下,阿史那奎。”
声音是爽朗的,坦荡的,听声就能让人升起好感的那种。
跟他身后的鹰鼻男子也抱拳:“在下加尔摩设。”
这位的声音就有些低沉了,跟夜色里狼喉咙打滚似的。
所以程英嘤不舒服的移开视线,凝到为首男子身上,尤其是那一双绿瞳,和钱幕简直是一般的色调。
“阿史那?呀,二姑娘!一家人,都是一家人!”流香首先欢叫出来,主动报家门,“奴婢是伺候尹姑娘的,尹姑娘是苏家表亲,苏仟老爷跟着钱家主……”
程英嘤的记忆也渐渐清晰,阿史那,这个姓氏,就已说明一切了。
西域国,王族。
“二姑娘你也听说过吧?家主的祖母是胡姬!可不是普通的酒肆里的胡姬,而是西域的王族,姓阿史那!”流香兴奋的给程英嘤解释,“江南钱家和西域王族,沾亲带故哩!”
程英嘤恍然,再瞧阿史那奎的绿瞳,果然是一家人。
“不错,在下便是西域国现任可汗,加尔摩是我西域的设。”阿史那奎朗声大笑。
倒是他身后的加尔摩设阴了脸,似乎对这种亲和场面很是嗤讽。
程英嘤不由多看了他两眼,加尔摩设,本名应是加尔摩,设乃是官职(注2),听闻是西域一等一的武官重职,就是不知和他主子怎的两种性情。
注释
1天平山:本段天平山描写出自《金秋十月7条上海周边自驾游路线江南秋天最美枫叶与银杏风景都在里面了》。天平山为钱氏陵寝为需要,勿考。但天平山是范仲淹的范氏先祖归葬地。(来源:唯客度假网)
2设:设是突厥武官职位。《新唐书·突厥传》上也写到突厥:“突厥阿史那氏……至吐门,遂强大,更号可汗,犹单于也,妻曰可敦……其别部典兵者曰设”。《通典》亦有:“土门遂自号伊利可汗,犹古之单于也;号其妻为可贺敦,亦犹古之阏氏也……別部领兵者谓之设”。文中加尔摩设,名字和官职连着叫,就如同我们称王尚书李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