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愈发没规矩了!挨那么近作甚?看来皇后训你训得不冤!”这次是赵胤的声音先炸开,竹帘后一声雷似的。
刘蕙的目光也注意到几乎肩挨肩的两人,愈发扎眼,心口都疼起来。
赵熙彻拜倒,郑重颜色:“父皇,母后,是儿臣要拉着阿巍一块儿,他总不可能违抗王令吧!阿巍的身份我也知道,若以后惹出甚麻烦,我是他主子,我担着!”
“你担着?凭你一天只知勾栏花间听戏说书么?你老子为你好,你还不知天高地厚!”刘蕙冷笑。
赵熙彻脖子一犟:“让阿巍在南下期间做我的近身内侍,本就是圣旨,阿巍何错之有!”
刘蕙一愣,回头瞪了眼表情讪讪的赵胤,都觉得吃瘪,打脸总不能往自己脸上打。
是了,要不是当初赵胤要历练赵熙彻,把容巍送到身边去,又怎会泥潭里陷了两人,现在拔都拔不出来。
“冤孽,冤孽啊!”刘蕙叹气叹得心肝抽,最可气的是赵胤还在旁边躲责任,黑脸都被当娘的唱了。
这时,跪着的容巍打破僵局:“臣唯愿贤王殿下长乐,并无意以己身之过,牵连殿下难安。南下归京之后,便回吉祥铺安分度日,与殿下持君臣之距,遥祈殿下和圣人皇后康泰无忧也。”
这番话说得相当明理妥帖了。连刘蕙和赵胤都立马气顺了几分,暗道这东周羽林卫上将军,倒不负史书上“清肃忠正”的美评。
刘蕙乐得互相都给个台阶,思忖,决定:“既然圣旨要你南下期间为侍,这剩下的几天也不能撵了你,不如你来教怀阳念书,其他贴身护卫东奔西走的,就交给羽林卫去做。待回了京,你卸甲归乡,便两无相干了。”
“教书?”赵胤和赵熙彻同时一愣,容巍倒是略有所悟。
刘蕙点头:“对,教书,正好收收怀阳性子,这阵子城中忙立妻,乱哄哄的,别到处跑。再说,容巍曾居将位,教些兵书兵法的应不是难事。陛下以为如何?”
竹帘后赵胤觉得甚好,准了,兵法兵书,听着正经。
“好啊!回京之前就跟着阿巍学兵法!”赵熙彻松了口气,又眼珠子一转,“不过,由易入难嘛,儿臣想从些通俗本先学起!”
赵胤和刘蕙对视一眼,让他说。
“《文苑楂橘》,《祈禹传》,《昭君传》,《仙卜奇缘》,《狐狸缘全传》(注1)。”
赵熙彻眸底一划而过的狡黠,言罢又有些紧张,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容巍。
容巍被瞧得莫名其妙,抬头看了眼竹帘后的圣人和皇后,都有些没明白的允了。
赵熙彻谢恩,欢天喜地的往书房奔,容巍连忙跪安,跟上,听得身后刘蕙隐隐怒喝:“挨那么近作甚?君臣之礼三步!三步!”
“知道了母后!您放心,儿臣再远点,隔了十步远哩!欢迎监督!”
已经冲到院子里的赵熙彻回头应了声,蹭蹭往后退,离了刀客八丈远。
“贤王殿下,您这么远说话都听不清了。”容巍驻足,不解,这少年何时如此听话了?
赵熙彻眺望五官都模糊的刀客,突然喊:“第二字!全部第二个字!左起!”
第二个字?
电光火石间,容巍脑海钟响,书名,小贤王刚才列了一堆明显不简单的通俗本书名。
《文苑楂橘》,苑。
《祈禹传》,禹。
《昭君传》,君。
《仙卜奇缘》,卜。
《狐狸缘全传》,狸。
东周上将军是何等聪明的人儿,立马懂了个全,莫名的不敢去看对面的少年。
赵熙彻唇角一勾,大傻子般的高呼:“教我这五本书,阿巍是愿还是不愿呢?阿巍!阿巍啊!”
“殿下小声点!”容巍快步上前,想拉进距离,免得少年大喊大叫。
却没想赵熙彻从一开始就算好了,跟着往后退,笑:“母后嘱咐别靠太近,谨遵君臣距离!阿巍!阿巍啊!”
二人距离始终隔了一条河,于是少年扯着喉咙和刀客说话,满苑满府都听得清楚。
尤其是一声声被故意重复的“阿巍”,让“清肃忠正”的上将军突然很是心虚。
苑,禹,君,卜,狸。
他的答案,当然是说不出口的,就默默烫了耳根。
反而是上房内,刘蕙听着震耳欲聋的唤“阿巍”的声音,气极反笑:“陛下您瞧瞧!这小子坑在这儿呢!他爹娘都管不了了!”
赵胤也觉得扎耳,跟魔音绕梁似的,道:“朕还没问你呢,让容巍一个武将教什么书,找错山头了吧。”
刘蕙抚着胀气的心口,叹:“怀阳打小就不爱念书,妾让容巍教书,怀阳自然坐不住,铁定往外跑,这样不就不凑一堆了?”
赵胤哭笑不得:“朕怎么觉得这小子反过来摆了你一道?”
“他跟东宫一样,都被吉祥铺的带偏了!”刘蕙砰的放下手中药碗,拂袖而去。
原地就剩下了赵胤,头痛这辈子招谁惹谁了,儿子一个比一个跟他对着干。
钱府的风云被白墙黑瓦隔断,秋日的秦淮山隐水迢。
丽人馆,因为看立妻盛事涌进城的百姓,将这座烟花名馆的热闹推上了巅峰。
所以程英嘤不得不锁了所有门窗,才能安安静静说会儿话:“娇娘子,你帮我出个主意。”
“事关重大,有劳娇娘子。”旁边的苏仟,沈银,和流香异口同声。
念奴娇跪坐在红泥小火炉前,为几人煎着茶,眉眼在热气后笑得盈盈。
“二姑娘,奴说过了,您最擅长的是骑术,这种比琴棋书画的,不是您的场子。”
“所以才来寻娇娘子一臂之力啊,看有没有办法速成个什么……舞,我舞还算不错,以前程家团年,我都是跳舞的,也跳给先帝看过。”程英嘤不服气的急。
念奴娇放下茶匙,叹:“速成?应付普通人罢了。姑娘您要面对的是杨家女,评审的更是江南所有文人雅士,都是不好糊弄的主儿啊。”
顿了顿,念奴娇笑着摇摇头:“若钱家选女将军,凭姑娘一身不俗骑术,倒是能赢的。”
程英嘤看了眼愁眉苦脸的沈银,和她的丫鬟流香,啪的一拍桌:“怎么?我程十三如此不堪?干脆就比骑术,我驾一匹马,蹄儿一扬,将杨家的场子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