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时候的程英嘤,隔着那道屏风,那个少年所遥想的程英嘤。
——幻想着屏风后的只有你么?不,还有我。七年,七年不见你的眉眼,但我见你。
程英嘤怔住,院里另一个角落,秦南乡也怔住,她目睹了全程,秋晚冻得小脸发僵。
“若是姑娘您和家主……那奴还能留在这儿么?会被冷禁甚至休弃罢,到时候曹家会放过奴么……姑娘千万别忘了,您和奴约定好了的……”
秦南乡的蔻丹指兀地刺穿了掌心。
栀子的花语是约定,一个美丽,普通,却能置人于死地的约定。
钱家主钱幕立妻,公开擢选。圣旨在翌日随着朝阳洒遍江南江北。
内中引起的风波自不必说,反正从那一刻起,从钱塘西湖秦淮河到乌镇河臭水沟,都沸腾了,江南女子倾城出动摩拳擦掌,只待一朝夺魁入主钱府。
一城盛事,有的人瞧的是风花雪月丽人行,有的人却瞧的是权力博弈名利场上的棋局,虽说是公开擢选,但门槛极高,能走到最后的也大抵只剩名门千金,于是曹家和杨家都成了热门,酒肆里甚至开了押注,吴越白银哗哗的流。
而风头中心的钱家忙翻了天。只有十日,搭台子定流程饰锦绣,圣人和皇后还会亲临,顶了御旨赐婚的名头,不盛大繁华都是不给帝宫面子。
总之江南热闹得风起云涌,连清冷的秋都笼了热气,全天下的目光并周边州县的车马,全往白墙黑瓦的城里挤,打尖住店的资费蹭蹭往上涨。
程英嘤却觉得和她关系不大,除了备好贺礼,自那晚后她连钱幕的影子都没见着,听说家主忙,估计只能待十日后直接喝喜酒了。
这日,程英嘤坐在软簧马车里,看着对面挤成山的人,挑眉“我应该告诉了南夫人,我自己去灵隐寺,为什么跟了一摞来?”
“我本来也计划着去的。就干脆坐一辆马车,路上说话热闹嘛。”赵熙彻首先举手,旁边的容巍低着头,不说话,抠指甲。
程英嘤抹了把汗,车里的人确实挤得有点多,就算是十月,也热。
“在下也有计划去。苏家姐姐正好同路,做个伴,不好么?”赵熙衍被挤得东倒西歪,还维持着谦和的笑。
程英嘤点点头,目光投向旁边的女子“迟春姑姑,您又怎么来的?不用伺候皇后么?宫里休沐了?”
“灵隐寺姻缘灵。奴婢自然是求姻缘去的。”迟春应得爽快,眼神在赵熙彻和容巍之间一溜,“当然,皇后有令,顺便也来盯梢。”
“对啊,求姻缘。舅舅我和阿薇好日子将近,去求个上上签拜拜。”苏仟和钱薇流着汗笑。
程英嘤瞧着满车算她在内七个人,都跟屁股生根似的,笃定了就算挤,也得挤一堆。
“话说你们不就是来蹭我车的么?”程英嘤摇头,哭笑不得。
因为立妻盛事,城里的人流多了三倍不止,本地的出门瞧热闹,外地的赶来瞧热闹,路上行车驾马堵得不行,而据说灵隐寺入寺的山门,外地游玩的车马得排上两个时辰,才入得了去。
唯一的例外,就是程英嘤的马车,别说堵了,路上的瞧见了还自动让的。
原因自然是钱幕。秦南乡为程英嘤安排出游车行时,钱幕就将自己的马车借给了程英嘤,让她坐着去,江南百姓都认得钱幕的车马,自然敬着让的。
而当程英嘤坐上这辆特例马车时,不知从哪儿得了消息的五人,就全拥了进来,脸皮各个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