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英嘤也不介,又开始念叨起来,盘到东算到西,劲头足得踢被子,感觉若是启程的玉漏到刻,她一个鲤鱼打挺就能冲出去。
赵熙行耷拉着死鱼眼珠般的眸,瞧了圈满殿供的地藏菩萨,玉榻上铺的雪白帕,提前备好的干净寝衣,暖阁温着的热水,守夜的龙骧卫都退到了苑子外。
贼机灵的宫人,已经把一个廿五男子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了,全宫上下跟过节似的。
赵熙行长叹一声,想哭。
事不过三,第二次,就这样了。
坤宁宫。掌事姑姑迟春提着曲柄宫灯出来,见着秋霜夜里的素衣影,微微一吓“六殿下?”
赵熙衍将宫灯放在白玉台阶上,从怀里递出一个香囊“祛湿的,你戴着。”
迟春小心翼翼的瞧了眼四下,没接,低声道“这个点儿了,六殿下怎么过来?于礼不合!万一被人发现,六殿下您有口难辩!”
“谁睡得着的?圣人继位以来第一次下江南,你瞧瞧满宫的灯火,要去的人恨不得马上天亮。”赵熙衍淡淡的笑,“皇后去陪圣人了。我知道坤宁宫姑姑守着,这才过来。”
“就算如此,大晚上的,您私下来见女子也是有违纲常!”迟春微急,低喝,想不通为什么一向最谨慎温驯的六皇子,会做出如此出格之举。
“白天要来见你,那么多人瞧着,才是如坐针毡。现在皇后不在,晚上没谁见着,人人都在准备明天启程的事,谁这点来讲纲常。”赵熙衍坚持,再次递了递香囊,“赶快拿着。”
迟春还是没接,规规矩矩的站在灯火映亮的殿门口,隔了三丈远。
赵熙衍笑,温温和和的脸也看不出多的情绪,他俯下身,将香囊放在面前的白玉台阶上“我母亲当年来到盛京,便是因水土不服熬出了病。江南之地多湿,姑姑又从没去过,我便嘱人制了这香囊,兴许能帮上点忙。”
迟春秀眉蹙起,心事重重“这不合规矩。奴婢跟着皇后,自然有太医署照料,不敢劳驾六殿下。再说了,奴婢向来身子硬朗,倒不会不服水土之类的。”
霜气朦胧的夜色里,赵熙衍轻轻一勾唇,干净的弧度竟有那么一瞬,艳冶如秦淮。
“……姑姑,糖甜么?”
“甜啊。”
迟春下意识的应了,可转念就涨红了脸,拼命的改口“没吃!奴婢都是廿一的大人了,怎么会吃小孩子的东西!六殿下不可戏弄奴婢!”
赵熙衍点点头,也没说什么,便转身离去在夜色里,曲柄宫灯被红墙掐断,香囊还放在玉阶上,笼了层霜。
“天家怎出了这等小屁孩!都还没弱冠,鬼心思倒不少!镇定,一定要拿出大五岁的镇定来!”迟春也不知怎的,暗暗在心里给自己壮胆,不断提醒自己后半句话。
她刚想转身回殿,余光瞥到玉阶上的香囊,怪扎眼。
她咬了咬唇,到底是没去拿,轰一声阖上殿门,霜落了满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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