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展双手一握。仿佛就握住了那些赤诚的手,还是温热的,白净得半点沧桑都没,以为袖子一撩拴在一堆,世间块垒都能踏平。
“说好了的,五陵社的,都要一起。”萧展笑了,已经镌刻了风霜和阴沉的眸,忽然宛若少年时。
薛高雁瞧着夜色中如坠梦魇的东宫,沉默。五陵社,是东周朝以皇太子为主心骨,聚集的一批名门世家少年。
指点江山,激昂文字。一伸手就好像能够到天上的太阳,不染一点蹉跎的眸底看什么都仰着头。
风雨飘摇的乱世,右相党人势盛,天家权柄日趋晦暗,这群少年却围绕在东宫身边,背挺得跟青松似的,约定好了一起变了这天下,跌跌撞撞的就闯进了风雨中。
然后洛氏大案爆发,这些血都没见过的公子郎,一个接一个的,成了午门砖缝里陈年的黑血。
最后,就剩下了缃袍少年一人。
萧展蹲下身,捡起污秽里一块木片,在启明星的星光下,依稀辨得是书案的一角,被刀剑劈碎了,上面有一个家徽。
尉迟。仅次于文贾武程,已经化作历史的姓氏,梦里魂归的煊赫和豪情,都成了夜色中乌糟糟的烂泥。
“尉迟季。小春妹在宫里很好,你放心。”萧展吐出一个发凉的名字,声音嘶哑,“能变了这天的力量么?我和她,如今都拿到了。”
顿了顿,萧展自嘲的笑笑“赌。能拼上一切的赌,这就是那力量。”
“君上似乎终于狠下心来做某些事了?”陈粟在旁边似笑非笑。
萧展的指尖蓦地攥紧,将那书案碎片捏得咯咯响,他仿佛又听到耳边蚊蝇般的议论,说什么吉祥铺花二和江南家主待了一晚上,皇太子的龙骧卫围成了铁桶。
“一个赵熙行不够,家主又是从哪儿窜出来的?”萧展森然冷笑,“呵,这世道啊,夺去了本殿那么多东西不够,还要夺走本殿的小丫头,是不是太欺负人了。”
薛高雁蹙眉,抱拳“若非万不得已,还望君上莫迁怒民生,百姓无罪也。”
“你若真讲民生二字,来做什么大逆?做菩萨得了。”陈粟在旁嗤笑,像听到了一个笑话。
薛高雁正要争论,却看到地平线一道金光射出,绯红的朝霞顿时如爆开的棉絮,炸了漫天。
五月的晨,盛京醒来。
“……干脆,都毁了……”
萧展低低笑了,千万缕金光霞落入他眸底,化为了一爿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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