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首大人,恐怕你这辈子最后悔的事,就是选择信我……”
陈粟低头呓语,话太过低微,转瞬埋葬在纷纷扬扬的桃瓣里。
他拿过青石案上的药瓶,手一扬,扔进后院的井里,旋即离去,背影消失在绿柳荫后。
春风十里,桃之夭夭,一城粉霞染天际。
云福伸手摘了枝打朵儿的桃花,簪进发间,小脸浮起一抹红晕。
今早把她带来的公子长得真俊儿啊,和她说话的语调,温柔得像踩在云上的。
她余光瞥到铜镜里那张耳根子都红透了的脸,不由抿嘴一笑,暗骂自己痴心妄想。
四年前,她是东周帝宫的司莳宫女,司栽花弄草。
四年后,她出宫,凭着当年手艺,帮大户人家掌理花圃,日子过得也不赖。
直到某一天,她在渭水河岸捡到一件乌糟糟的锦衣,命运就转了弯。
吱呀。阁楼的门打开,一名脸色有些苍白的男子踱进来,挡住了一爿日光。
云福一唬,待看清来人,又手忙脚乱,理了理云鬓抚了抚衣角,悄悄就红了脸。
她把那件锦衣洗净,拿去街上卖时,就是这名男子站到了她面前。
“你……不认得这衣衫?”男子温和的眸看着她。
“应该是哪家千金不要的吧。妾见得上面彩绣好看,应该值些钱,公子可要瞧瞧?”她有些不敢对视那双眸。
“衣衫我要了,包括你……可愿随我回府?”男子笑,眉眼弯弯。
然后她就在那般的春景和他面前,羞得脑袋都快磕到胸前了。
看他的衣饰和举止,应该是大户人家的公子哥儿,又有这般好看的笑,若能跟了他,莫不是一场锦绣良缘。
于是她红脸点了头,满脑子想的都是昨儿新买的胭脂不错,准是涂上容冶鲜妍,惹人怜了。
云福又偷偷抬头,觑了男子几眼,见得后者也在打量她,眼角有上翘的弧度,她慌忙低下头去,脖子也红了。
“妾资质平庸,多蒙公子垂怜,一定尽心侍奉公子。”她声若蚊蝇吐出几个字,猜测着这算金屋藏娇,还是通房备侍。
“你这句话中,我最喜欢的,是尽心二字。这两字,你以后都要常常记住。”男子低低嘱咐。
云福立马屈膝称是。又壮着胆子加了句:“相识未久,虽有唐突之嫌,妾敢问公子……”
“陈粟。”
男子噙笑,眸燃磷火。
云福一谂。名字好像在哪里听过?
但很快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她虽在旁人眼里,是脚底沾金的帝前伺候,实则她这个管花花草草的,平日打交道的只有蜂蝶和泥土,和“人”说话都不会多了。
外面的风风雨雨,和她好像在两个世界,旁人当没她这个人,她眼里也只瞧得见活儿。
世间所有有情物,都还不如无情草木与她亲近。l0ns3v3